袁绍面若金纸,双眼凹陷,脸上颧骨突出,已经瘦的没有了人形,这也与袁绍咳血之症越来越严重,不敢胡乱饮食有关。
他强撑着靠在床上,看着拜倒于地的沮授,有气无力的说道:“朕之身体已经油尽灯枯,然太子之位尚未有定论,先生以为朕三子之中,谁能肩负起赵国重任?”
此番袁绍单独唤来沮授,其实是为了试探对方态度,他自己心中早就有了太子的人选。
沮授何尝不知袁绍心意?
只是他深知赵国现状堪忧,若依着袁绍的个人喜好废长立幼,未来必定祸起萧墙,会使赵国陷入分崩离析的局面。
他深吸口气,再次拜道:“公子谭乃嫡长子,擅长军略,又经营青州多年,可堪重任!”
听着沮授之言,袁绍眼底深处不由闪过失望之色,随后说道:“显思虽有军略之才,然不知百姓疾苦,又任用小人,听信近言,纵情奢淫,难堪大任。”
“彼虽效仿朕广交四方豪杰,却只会施恩而无有威仪,不得服众。”
“将赵国交给显思,朕心不安。”
“且朕此前已经将显思过继给了兄长,彼如今乃兄长之子,继承朕之基业亦不合适。”
袁绍说的这些话并非无的放矢,袁谭个人的确存在很大的性格缺陷,生活习惯上类似于袁术那般骄奢淫逸,性格习惯又与袁绍雷同,喜好听人吹捧,以致亲小人儿远贤臣。
袁谭本意是学习自己父亲广交士人,奈何能力、手腕与魅力皆相差甚远,无异于东施效颦,很多人受其恩惠却从心底瞧不起他。
沮授又何尝不知袁谭的性格缺陷?
奈何袁谭终究乃嫡长子,如今正值赵国危机关头,若是贸然废长立幼,必然后患无穷。
只是他看着袁绍纳枯槁的容貌,终究还是在心中微微叹息,问道:“那么陛下可有心仪人选?”
袁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的说道:“显甫勇而有仪,颇有朕昔日之风,可堪大任。”
沮授知袁绍心意已决,当即没有再劝,而是说道:“陛下若执意立三公子为太子,可下诏命大公子与二公子返回邺城,而后分别免去他们青州刺史与幽州刺史之职,如此三公子太子之位才能稳固。”
袁绍却是摇头道:“今项伯德、诸葛孔明屯于徐州,兵精粮足,对青州虎视眈眈。夏侯妙才、王彦云屯于并州,虎视幽、冀两州。”
“朕若遭逢不测,赵国必然烽烟再起,冀、幽、并三州乃赵国根本,需可靠之人领兵镇守。朕命其三兄弟各守一州,若遭逢入侵则可互为犄角,相互接应,如此才可能保住赵国。”
沮授却是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贼军率兵犯我疆域,自有将军引军拒之。将三位公子各置一州,才是取祸之道。”
“夫一兔奔走,万人逐之。赵之江山,若其兔也。公子尚并非嫡长子,骤然立为太子,焉能服众?若放任两位公子领兵在外,陛下在时,尚能压制,一旦遭遇不测,众必逐兔。”
“彼时祸起萧墙,为时晚矣,还望陛下明察!”
沮授的这番话,也不免让袁绍犹豫起来,这个时候,袁绍那好谋无断的性格又展露无遗。
眼看沮授还要再劝,袁绍当即捂住脑袋,道:“朕疲惫了,卿且先退下吧。”
沮授见状,只得无奈退下。
等到沮授离开以后,袁绍又召来辛毗,问道:“朕欲立公子尚为太子,沮卿向朕建议,先召回大公子与二公子,再免其兵权,避免未来祸起萧墙,佐治以为如何?”
辛毗闻言,不由心中大惊。
他早就与大公子袁谭暗中交好,本以为作为嫡长子的袁谭未来能够继承大统,却没想到袁绍居然打算立袁尚为太子。
辛毗与袁尚素无交情,一旦对方得势,未来必然会重用逢纪、审配等人,自己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万幸此时袁谭仍旧领兵在外,占据青州,辛毗自然不可能让袁绍停了沮授建议,将袁谭召回再解其兵权。
他当即厉声喝道:“臣以为,沮授当诛!”
袁绍闻言,不由脸色大变,问道:“卿何出此言?”
辛毗道:“三位公子乃亲兄弟,手足也。陛下令三人各守一州,也是希望他们日后能够守望相助,壮大赵国。”
“沮授身为臣子,不体谅陛下苦心便罢,居然还挑拨三位公子之间的关系,必然有其私心。”
“窃以为,沮授执掌河北兵权久矣,于河北深得人心。淳于将军又战死沙场,军中沮授一家独大。”
“有两位公子领兵在外,尚能掣肘一番。若陛下果从其言,调回两位公子免其兵权,彼时沮授真要生出异心,谁人能制?”、
“故,臣以为沮授包藏祸心,当诛之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