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修养好不欺下，至少也会从心底感觉自己高人一等。
更何况，三千兵马对于刘备而言，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刘备无言以对。
张飞看似鲁莽，实则粗中有细，而且跟随刘备征战多年，对于战争有着非常强的敏锐感。
更何况，周琦问的并非退敌之策，而是对于今日之事的看法，周继的回答下却是有些取巧。
但是看到张飞这种能够释放野兽的豪杰，也未免会心生喜爱，甚至会刻意忽略他的暴戾与所犯下的过错。
周琦看着刘备，正色道：“以孤对袁本初之了解，绝非仅凭三言两语，就能将之气的吐血之人。”
对于真正有本事且品德高尚的士人，关羽自然也是从心底感到敬重。
这并不能说明袁绍、曹操、刘备以及周琦不行，只能说是人都拥有劣根性，这点很难避免。
“吾对于袁本初及其麾下文臣武将，才能、性格以及受重视程度都不了解，不敢贸然评定。”
但琦作为袁绍曾经的好友，现在又是敌人，自然更了解袁绍。
周琦微微颔首，而后又将目光放在了诸葛亮身上，眼中带着考校之意。
这也是汉末时期豪强们的普遍心态。
黎明前的黑暗悄然抵达，本来还在营寨内四处巡逻的袁军士卒，也都纷纷找地方休息去了。
若是为了表现自己而长篇大论，反而落了下乘。
刘备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周琦身前，苦笑道：“昨天多亏大将军阻拦，否则若我昨晚引兵前去劫营，恐怕已经中了袁绍设下的埋伏。”
如此，纵然最后劫营失败，袁军被消耗了大半夜，也不亏。
诸葛亮继续说道：“昨日袁本初于众目睽睽之下吐血昏迷，且军中流言四起，混乱不堪。”
两军交战，还是应该使用堂堂正正之师，实在是陷入僵局被逼无奈以后，才会想着弄险。
张飞亦是耸拉着脑袋，满脸的不开心。
“大将军担心袁军有诈，不妨等到明日，看看袁军是否会对郯县发起进攻。”
如果诸葛亮先开口，或许会这么说。
周琦问道：“为何如此？”
很多时候，大家都只能死死压制野兽。
但弄险哪怕成功无数次，只要失败一次，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关羽斥责张飞，自然是因为对方那种不在意三千士卒性命的态度，这种理念与关羽的认知背道而驰。
他在不了解袁绍及其麾下文武的情况下，仅仅通过今日所听到的只言片语情报，很难分析出真正的结果。
周琦微微颔首，道：“且观明日袁军动向，再做定夺不迟。”
诸葛亮此举看似太过谨小慎微，实际上却是最好的答案。
“反之，若明日率军猛攻郯县，既会稳住袁军军心，亦会令我等心中疑虑，不敢主动攻击袁军。”
从张飞对三千士卒性命毫不在意的态度，周琦就不由在心中暗叹，史书果然没有写错，张飞敬爱士人却不体恤士卒。
论出身，庶子在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地位，袁术这位嫡子的身份要远远高于袁绍。
刘备也反应了过来，不由眼睛大亮。
正是因为赵韪等人自以为看到了胜利的机会，主动出城劫营，才会有此大败，最终不仅损兵折将，还丢失了垫江此等险峻城池。
他并没有趁夜劫营，原因有二。
其一，凌晨时分才是人们睡得最死，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甚至于，相比起关羽的傲，很多人更喜欢张飞的真性情。
“以我之见，既然不能确定袁绍是否果真昏迷不醒，还是应当以守为主。”
周琦反问道：“距离那么远，对方又是身穿铠甲戴着头盔，能确定那就是其本人吗？”
周琦下定这种决心，除了戏志才的话意外，也是想起了自己攻打垫江的经历。
如果赵韪等人不急功近利，而是据城死守，周琦最后恐怕也只能无奈撤兵。
要知道，他当初在青州拼死拼活那么多年，前来徐州之前，麾下也不过千余人。
关羽闻言，却是眉头微皱，喝道：“三千兵马，岂是儿戏？若果真全都折损，又会多上多少孤儿寡母？”
关羽能够做到体恤士卒，可以真正把他们当做自己的手足兄弟，张飞却视其为建功立业的工具，甚至不把别人当人看。
当然，周琦能够有此猜测，也是基于对袁绍的了解，并且对于袁绍才能的认可，还有对其麾下文武的忌惮。
关羽因为这种性格，在历史上吃了大亏，而且也因此让许多人诟病，认为关羽太过狂傲。
周琦神情微动，问道：“何出此言？”
先这么藏匿在营寨不远处，能够暗中观察袁军营寨动向，如果对方果真有准备，也可以让麾下八百士卒消耗几十万袁军的精力。
正如前面所言，遇到不同的对手处于此等境地，周琦肯定会有不同的应对手段。
周琦虽然洞悉了这点，却也没有点破，甚至觉得这才是一位乱世枭雄应该有的气质与胸襟。
反之，关羽类似于清高且品德高尚之人。
很多时候，就连周琦都有些飘飘然。
刘备这才回过神，继而点头道：“的确如此。”
若能用八百人的性命，博取大破袁军的可能，刘备认为非常值得。
“若果真是袁绍之策，兄长与大将军无需救援，纵然某麾下三千兵马折损殆尽，又有何妨？”
其二，周琦的担心也让张飞心中有些犯嘀咕，因此打算先稳一手。
就好比诸葛亮屡次北伐以失败告终，姜维继承其遗志九伐中原亦是功败垂成，因此对于二者诟病者亦不在少数。
被两位兄长呵斥，张飞缩了缩脖子，不敢继续多言。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对手的性格、能力不同。
周继所言乃是堂堂正正的退敌之策，不管袁绍是否真的晕倒，按照此等方法行事都不会有错。
事实却是，普通人若是来到汉末，最好投奔关羽而不是张飞。
紧接着，张飞就带人于袁军营寨之内如入无人之境，而后四处放火。
刘备看出了周琦的异样，问道：“大将军怎么了？”
关羽自己喜欢读《春秋》，并非附庸风雅，而是家族传承。
“我欲派遣八百人骑兵出城劫营，率领其余兵马在旁策应，如此劫营兵马有失，亦可前去救援，不知大将军以为如何？”
他从与周琦嘴炮后就开始布局，而且又有荀攸、沮授等人的出谋划策，本以为能够假装昏迷，骗取城中兵马大举前来劫营。
“彼若攻城，则说明袁绍无恙。”
周继天性谨慎，犹豫半晌才说道：“依孩儿观之，父亲所言不无道理，当按部就班据城死守，等到袁军粮草耗尽，自可一战破之，没必要操之过急。”
刘备略作沉吟以后，终究还是不甘心放弃这个机会，而后看向周琦，正色道：“益德之言虽有不妥，却也未尝没有可取之处。”
莫说袁绍可能没有出事，就算袁绍真的出事了，仍旧有人主持大局。
普通人做不到这种程度，自然缺乏一种代入感，甚至会觉得关羽太装，太孤傲。
汉末无数豪强都希望，能够让家族更进一步，张飞自然也不例外。
次日天明没多久，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就已经传到了城中，数之不尽的袁军，从四面八方大举进攻郯县。
刘备笑道：“无妨，大将军帮助守城即可，我自领徐州兵马出城劫营。”
看着周琦面露纠结之色，终究还是戏志才开口道：“袁本初非同小可，主公虽然有所猜测，终究难以确定。”
周琦问道：“玄德公以为，若袁军保持这种猛烈的攻势，能够坚持几天？”
周琦并不认为自己以及麾下谋士算无遗策，天下无敌。
“依我之见，无论袁绍有何谋划，是否真的昏迷不醒，我们都应该不予理会，安心守好郯县即可。”
周琦闻言，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而后说道：“志才之言有理，虽说据城死守或许会耗时日久，而且必然损失不小，却是最稳妥之法。”
不知过了多久，诸葛亮才开口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周琦上前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满是赞赏的说道：“如此年轻就有此等看法与心性，当真不凡。”
无论是从史料中洞悉了袁绍的一生，还是当初在雒阳与袁绍相交莫逆，都是别人未曾拥有过的经历。
诸葛亮却没有因为大将军的夸赞而迷失自我，反而正色道：“今日刘使君所言，观明日袁军行动而推断袁本初是否真的昏迷，窃以为此事不妥。”
因此，关羽的失败也就会被不断放大，功绩反而会被淡化。
以上所探听到的都是高级将领讨论的内容，周琦不相信这么容易就泄露出来。
三千人刘备折损不起，八百人却也不至于让刘备伤筋动骨。
周琦不答反问：“玄德公是否觉得，袁军今日攻城之战实在太过猛烈了吗？”
张飞却是不同。
越是大家族，嫡庶之分越加明显。
袁绍下了如此重的饵料，最终只钓来了张飞以及八百骑兵。
“大王，需要现在收网吗？”
全副武装的张郃，看着满脸失望的袁绍，出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