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攀上东岭岗,就远远望见,黑魆魆的山坡里,飘着一盏晃晃悠悠的鬼火。
虽然我知道,“鬼火”是死人入土后,尸身上分泌出来的磷,遇空气自燃的结果。
但看着那蓝洼洼的悬浮火焰,还是会心有余悸。
毕竟它的出现,至少证明附近埋着死人。
我嘴里嘀咕着驱魔咒,快步穿过鬼火地带,冲向学校。
驱魔咒,老三老四,你们也应该听我念过。
我也是跟你们爷爷学的,至今为止,也不知道好不好用,反正遇到邪乎事,我总会念叨几遍,最少也能图个心里安慰。
我小跑到学校大门口,老远就望见,值班室里亮着黄不拉几的煤油灯。
虽然学校建好了,但不开学,电闸也是关的。
敲了敲值班室的门,出来开门的,正是上一轮值班的吴大炮。
吴大炮,本名吴有全。
但知道他本名的人,反而不多。
他嗓门大,胆子也大,好张罗个事。
附近几个村屯的红白事,总少不了他,按现在的说法,有点像婚丧嫁娶主持人。
一开门,吴大炮便满脸堆笑的说。
“哎呦,说曹操曹操到!
我刚才还跟张瓦匠说,一会李工能过来守夜。
这不,给您留了好酒好菜呢!”
吴大炮总是那么能说会道,他之所以称呼我李工,是对我护林员身份的尊敬。
当时村子里,大部分都是农民,靠天吃饭。
像护林员这种,按月领工资,且有编制的工作,已经让很多村民羡慕。
所以,都高看我这个端铁饭碗的一眼。
刚进屋里,在火炕上喝的满脸通红的张瓦匠,就笑咪咪的让我上炕。
张瓦匠,是镇上派来盖学校的负责人。
虽然只是个瓦匠,但在盖学校用人这块,他说了算。
所以屯子里,常有人请他吃饭。
不为别的,只为能在盖学校这块,当个小工挣点钱。
几十年前山里的村子,想挣点快钱,真比登天还难。
那时候信息闭塞,也没有公路,一到冬天大雪封门,出去上个厕所都嫌冻腚。
能在家门口找点活干,是村民都向往的美事。
炕上的酒局,肯定是请张瓦匠的,我只是碰巧赶上,做个帮衬。
屋里除了我、吴大炮、张瓦匠,还有一个人,就是村里的猎户李四。
李四和我是本家,喊我叫二舅。
这不奇怪,李家屯有一半都姓李,多少都沾亲带故。
以前的林子里,飞禽走兽不少,也没有像现在那么多,保护动物的限制。
猎人这个职业,在当时的农村仍然存在。
不用想,桌上的下酒菜,都是李四搞来的野味。
炖雪蛤,烤兔肉,火盆里还埋着烧土豆。
我平时不太喝酒,但也坐下端起了酒杯。
一是,得给张瓦匠面子。
二是因为,东岭岗不是别的地方,这块经常闹邪乎事。
我作为护林员天天溜达,多少知道些。
说真的,晚上一个人在学校值班,还真有些害怕。
人多正好壮胆。
两杯酒下肚,张瓦匠就说自己憋不住了,想去厕所放放水。
吴大炮提议陪他去,却被张瓦匠拒绝。
其实,吴大炮也知道,这地方爱犯邪。
说陪张瓦匠去厕所,是想给他壮个胆。
但张瓦匠不是李家屯的人,也没在这儿撞上过什么。
偶尔听村民聊起撞邪的事,他都认为是封建迷信。
张瓦匠下了土炕,迷瞪着眼,歪歪斜斜的走出了值班室。
学校的厕所,在操场东南角,距离值班室不到五十米。
男女厕建在一起,中间隔道墙。
张瓦匠刚进到男生厕所,就急不可耐的解开裤腰带。
开闸放水后,他涨红的脸,终于白了许多。
张瓦匠正边系着裤腰带,边准备离开。
猛然间听到,隔壁女厕好像有咯吱咯吱的响动。
像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那咯吱声更真切了。
张瓦匠心里一沉,但马上又想到,可能是吴大炮也出来尿尿,在女厕方便而已。
“老吴,是你吗?”
见对方没有回答,他还以为是对方默认了。
“老吴啊,你放心!
学校外围修路的活,肯定有你跟李四的份。
别我上个厕所,你都要跟着,影响不好。”
墙那面,仍然没有回应。
只是踩雪的咯吱声,在张瓦匠说完话后,也正好停止了。
此时,张瓦匠觉得嗓子有点干。
他能清晰的听见,喉咙里吞咽口水的声音。
僵在原地几秒后,张瓦匠紧锁眉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