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得庸在棚铺附近找到卖竹子的。
做鸡笼的竹子好点差点都可以将就,但他还想做些竹编、竹具,对竹子的要求要高一些。
做竹编一般选用三至五年的冬竹,冬竹含水量少,糖分含量低,不易长虫,经久耐用。
这时候正合适!
徐得庸挑挑拣拣,最终看中一个老汉的竹子,老汉皮肤黝黑,脸上手上有道道干涸的裂口,他双手袖在修钟,蹲在独轮车的旁边,车上绑着三大捆。
显然过年市场买竹子的人不太多,他还没有开张。
“大爷,您的竹子怎么卖?”徐得庸蹲下来问道,说话间下意识的递上一根飞马牌香烟。
老汉见到是好烟,连忙摆手拒绝,“沟壑纵横”的脸上挤出一抹局促的笑容道:“不用不用,您这烟太好,我抽这个。”
说着从束着布带子的腰间抽出一杆旱烟袋,示意了一下。
徐得庸笑了笑也没有勉强道:“那您这竹子怎么卖?”
“哦,哦……。”老汉好像才想起这问题,连忙道:“价钱吗,这一捆您就给……五毛……。”
说到最后他声音小了一些,似乎有些不自信。
徐得庸摸了摸下巴,心想:“这么大一捆才五毛?虽然买三捆有点多,但自己力所能及就都给买了吧!”
旁边之人侧耳听到,立马道:“我这便宜,一捆只要四毛。”
老汉闻言似乎有点不知所措,嗫嚅道:“您……您要嫌贵,也可以给四毛……。”
“我三毛五。”
徐得庸忍不住翻了白眼,忍不住道:“爷们,有你这样的吗?抢客也得等我们谈不成再开口,你看人家老实没卖过,好欺负是吧!”
“嘿……。”那人讪讪一笑道:“我这不是想给您省钱吗!”
徐得庸道:“得,那谢您好意,不过咱人轴,买贵不买俏,大爷,您这三捆我全买喽,就五毛。”
“好,局器……。”
“好,是咱肆玖城的爷们……。”
……
周围有好事者塔儿哄的叫起好来。
徐得庸一瞧,叫好者多是些提笼架鸟之人。
他起身抱拳示意了一下,意思多谢捧场。
其人也是抱拳回礼,双方萍水相逢,只是恰逢其会,擦肩而过。
老汉还有点局促,不知道怎么着。
徐得庸道:“大爷,您跟我来,我的板车在停车处,要不我帮您推吧。”
老汉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不能让您受累。”
说着就将车袢上肩,起身道:“您在前面带路,我跟着您,若是您嫌麻烦,我直接送您家里去。”
老汉的车袢已经用的黝黑发亮,有些手巧智慧的女人会用自己攒下的头发和麻,亲手给男人做一根车袢。
这是独属于他们,也独属于这个年代的爱和浪漫。
徐得庸不知道老汉的车袢有没有老伴的头发在其中,希望有吧!
他笑了笑道:“您跟我走就成。”
说罢他一边吆喝着道:“让一让哎您,别扫着您……。”
“嘿,傻缺!”旁边那人见两人离开,忍不住小声嘀咕。
两人顺利来到徐得庸的板车旁,徐得庸掏出一块五毛钱递给老汉。
老汉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眼中像是有了期盼。
他犹豫片刻,又分出三毛退给徐得庸道:“做人要实诚,不能让您买贵喽。”
徐得庸摆摆手道:“您这竹子处理的好,值这价,您就放宽心收着。”
老汉抿了抿嘴唇,随即笑着露出发黑的牙齿道:“嘿,那谢谢您嘞,我就厚脸收下了,这割两斤肉,还能有余钱给小孙子买串糖葫芦哩。”
这种满足的笑容,是前世有车有房,每天吃饱喝足也不曾拥有的!
徐得庸莫名有点发酸,不是同情老汉,是同情曾经的自己。
自己廉价的同情不配同情人家!
他揉了揉鼻子道:“大爷,那竹子我搬车上了。”
老汉连忙道:“我来我来,您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