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惊喜,呼出一口气来。
风允望向孙叔敖,询问。
“不知楚相何策?”
所有人的策都说了,但孙叔敖却没有说他的想法。
孙叔敖笑着。
“可将扬粤顺楚之民聚一,为一地主城,让屈大夫执政,可养为大城。”
“扬粤之地无平原,少耕作,不必立小城。”
“而多山,多铜矿,可为楚之冶炼之铜地,其民以开山铸铜为生……我楚可供其粮,而控之,待其一家上贡之铜达标,可入楚地,为楚民也。”
简单,明了,一劳永逸。
风允颔首,以劳而得,工作单一,却也是固一地之民,得其生而不迁也。
此策,也有风允的影子——化扬粤之人称为楚。
思索……或者说风允早就有了腹稿,此时只不过是在得到更多的扬粤情报后,润色一番。
“余观,扬粤之地确实不必多城……”
此言一出,选择多城以待的屈原,失望垂首。
风允微微摇头,屈原之性,还需历练啊。
“但,扬粤之地广,又不能只有一城……”
“不若这般,以扬粤王都为主城,以四方要道为邑,主城屯楚兵,迁来楚之贫苦之人为作,屈原以治,为军需冶炼、铸兵之地。”
“而四方邑……寻此时扬粤尚存,有威望之人,让其召遗民,自行为邑;而楚控其脉,以国治国。”
“所谓楚控其脉,是为各邑不得种食,只可开山采矿为主、辅之其余,如桑蚕、织布、狩猎、毛皮之属,楚可以粮食、楚钱换之,保证民需。”
“而遗民得楚钱,可在主城流通,和其余几邑之人交流,亦可与楚民交流。”
“所谓以国治国……此时在扬粤作乱的,正是这群人。”
“无需监管,只需掌控其脉,联姻芈姓之人,掌权之人就会主动学习楚人规矩,为楚而政,勒令
“到时遗民以楚为生,与楚无异,而再无扬粤遗民之乱,再无扬粤也。”
……
风允说毕,孙叔敖与屈原皆思。
其策兼容两人之愿,既安一地之遗民乱,也借乱之手,荣一地之政要……
“妙哉,风子此策大妙也!”屈原抚掌。
倒是,只需他在主城坐镇,去巡视、或派遣几个小吏去监管即可,就不必寻求各地政治的人才,也能将扬粤治理。
而那些作乱的扬粤人,成为了权贵,自然会维持这个身份,甚至献媚于楚,比之楚士还上心。
屈原笑着。
却不见孙叔敖在沉思……
他抬眸,就对上了风允波澜不动的双眸。
风允对其颔首。
孙叔敖讷讷。
“此为楚与周也……”
风允的此策,若是能成,那岂不是和现在的楚国与周一般无二吗?
楚国权贵,尽学周礼,慕周礼为上层,以求周之认可!
其献媚姿态,与风允所预想的扬粤……一般无二啊!
孙叔敖悲戚,眉目紧锁。
寻其解也……
身在居中,他才知晓,风允此策的绝也!
如何解?
如何解!
此时楚民因楚君请爵,皆欢腾而歌舞,民心大震,他孙叔敖敢说出,楚与周礼的真实关系,怕下一刻,就会动摇国本,民心俱裂,悲哉啊!
这时,屈原才从得一良策中冷静些许,望向孙叔敖与风允。
其孙叔敖面露悲色,似被打击,愣然在场。
而风允望向窗外,一片月色,似在等待…
“国相,莫非风子之策,有问题?”
孙叔敖闻声,方从醒神,其低声:“不,风子之策,大妙,是为治国大策,如旭日堂堂,正不可逆,阳策也。”
“长久以往,扬粤皆向楚,我楚承认其为民,则为楚民,若不承认,其心也趋楚若鹜也。”
得此答复,屈原一礼,又紧忙寻来帛书,将风允之言记录在上。
这时,孙叔敖才趁此,小声询问风允。
但风允率先道:“余之观世、处世、御世,楚相皆知,也应知晓大势所趋,难以逆之。”
“楚国之事,何尝不是诸国之态?”
诸国……对,除周外,诸国皆被周礼而困。
“此为大势,余难逆之,而楚此时之势,正为崇周礼之顶峰也,如何能行策呢?”
“可见,《周易》言,既济卦——盛极转衰,暂待一番,看此顶峰之后,楚国如何,再思其策吧。”
“若强行逆势而行,恐会站在天地之对立,人族之对立。”
风允为人族之往而行,如何对立人族。
闻此,孙叔敖也叹。
风允不欲在此时行策,他还是会告知楚君,以寻对应之策的。
“此番,叨扰了。”
孙叔敖起身,对风允行礼。
而另一边,屈原抄录完整,与孙叔敖一般,向风允告辞。
如今屈原兴致正盛,若此策行,他也将在一地主城,行政,为绩也。
那可是一整个扬粤大国!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典籍宫又陷入了冷清。
夜深,风允望向远处……
“沈尹华先生自从于曾国归来,就不曾再奏响琴音了。”
沈尹华,一位在楚国权贵专政下的悲催者。
想起孙叔敖,比之沈尹华的氏族还差,却为楚相。
“看来楚君也发现了楚之权贵专政的弊端,遂寻求一位非大族之人为重职,以平衡楚之权贵。”
“孙叔敖先生,就是这位平衡之人,而如沈尹华先生…就是楚君探明,认为不够其能为平衡之人。”
思毕,风允对此时楚国的君主,倒是感叹。
其有识人之明,任人之心,君王之决,统兵之力啊……
“楚在其手,若不兴盛,才是枉然,但人无完人,其不足为何?”
风允暗思。
若是之前,他不会特意在一个人身上寻找缺点,但经过百越王一役,他不得不寻。
百越王死前遗策,感触太大……
……
此时,百越国,城墙之上——
二长老携带情报而来。
“王,扬粤王攻下艾国房邑,改艾为后商!”
后商?
“呵,后商……这扬粤王,有这样的智慧?”
黎月高居在百越城,城墙之上,柔柔地遥望西方的星空。
“送五千石稻米,十车兵甲入后商国,为礼……”
一旁的二长老一惊。
“王,半月前扬粤王携遗民逃亡向艾,我百越已赠了五千石米,十车兵甲,加之借道,已经偿还当初之恩情,甚至有余啊!”
黎月目光转冷,漠然一笑。
“寡人,就是要让后商欠我百越人情,让后商之人,铭记在心……之后若是后商有求……再求,除战事外,允而宣之,让其国民,以我百越为尊。”
二长老还欲说,但黎月抬手而止,再留恋地看一眼西方的夜空。
她道:“二长老,您还是多思考,如何南下,攻打南越,让其皆以百越为尊得好,莫在此小事上费神了。”
“哒哒哒……”
清冷的夜下,黎月离去,其身后内侍跟随,甲兵护卫,下城墙,巨大的猛兽战车为坐骑,行向王宫。
战车华盖。
月光斜照却不见其目。
只闻淡淡风声中:“你让我借道,我借道了,我会证明借道的好处。”
“你让我南征,我也会证明南征是百越崛起的契机,是正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