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栈, 只有她们两人,祝卿若没有出声,只安静地等着方芜作出决定。
是选择让丈夫即刻去死,还是暂时保住性命, 等皇帝来日清算。
方芜都不想选, 她艰难地看向祝卿若,“你可知, 若是我当真卖了粮, 就算你今日不杀玄青, 我们来日也会死。”
祝卿若知道她在担心皇帝的责难, “你们怎么知道这是那位的意思?”
方芜一愣, 道:“可上京迟迟没有关于景州遭难的回复, 难道不是那位不许吗?”
祝卿若道:“各地官员上折子都要经过六部汇总后才会出现在那位的桌上,若说是那位拦下了,为何其他官员一丝反应都没有?这样大的事, 上京竟然连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方芜有些傻眼,艰难道:“你是说...不是那位的意思?那是谁拦下了消息?镇国公?国师?丞相?”
她又摇头,“不对,国师不会不管, 他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景州百姓死呢?这说明...说明国师根本就不知道, 那为什么连掌控大权的国师都不知道这消息呢?是...是有人将所有折子都拦在了上京城外!!!”
她终于想明白了, 又不解道:“可是谁会把这样大的消息拦下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景州成为一座死城对他有什么好处?”
祝卿若知道方芜是个聪明人,只是提了一句,她就几乎要看破这场荒唐事背后的阴谋了。
她勾起一道浅淡的笑容,“既然夫人知道了这事跟那位没有关系,那是否可以答应卖粮了?”
方芜又纠结起来, “可是...有这样大的能力阻拦各地州牧的折子,还能让上京的大人们毫无所觉,如此厉害的人物,若禹州当了这出头鸟,恐怕会惹来报复,到时候我...”
祝卿若将茶杯落在桌面上,发出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声响,却将方芜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只听祝卿若不复之前那般温和的模样,神色冷冽,警告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夫人瞻前顾后,担心这担心那的。”
方芜道:“可这是事实,我若不担心,我们一家的人头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地了!”
祝卿若冷笑一声,“夫人也没有那么担心你的丈夫嘛。那好,既然夫人不同意卖粮,我这就去杀了陈玄青,然后坐等禹州城乱就是了。”
这方芜很聪明,一直用别的话来掩饰自己对丈夫的在意,想要迷惑住她的视线。
只是很可惜,一个女人爱不爱自己的丈夫,祝卿若很轻易就能分辨出来。
“摇光!”
少年剑客听见了祝卿若的传唤,眨眼间门便站到了二楼屏风后。
“公子!”
祝卿若神色泠泠,“你现在就去杀了陈玄青。”
“是!”摇光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就要离开。
方芜原本以为祝卿若只是在吓唬人,可在那少年当真提剑就走丝毫不曾犹豫时,她终于没了方才强装的镇定,脸色大变,“别!我卖!我卖粮!”
祝卿若叫住摇光,“等等。”
摇光停在门口,但手中的剑还不曾放下。
方芜再也没了镇定自若的神情,苦笑道:“公子这侍卫真是雷厉风行。”
祝卿若脸上不再冷漠,温和一笑,“还是夫人演得好,方才我差点以为您真的不在乎陈州牧了,实在没办法,只能选择杀了陈州牧,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方芜惨然一笑,没有应声。
她起身离开座位,往门口走去,在经过摇光时,她停在那,偏头道:“你在这等一等,我去吩咐他们筹集粮食。”
祝卿若没有再说什么,只颔首道:“我就这等着夫人。”
说完,方芜便继续往门外走去,那少年剑客没有阻止她,任由她离开。
祝卿若神情自若地坐在茶桌前,手指扣着檀木桌面,沉闷的声音有规律地响在耳边。
摇光依然手持长剑,守在她身边。
二人一坐一站,静静地等待着方芜。
没过多久,方芜去而复返,深吸一口气,对祝卿若道:“我已经派人去调集粮食了,五千石,足够了。”
祝卿若缓缓摇头,启唇道:“不够。”
方芜手指掐住裙摆,“最多八千石。”
祝卿若还是摇头。
方芜有些气恼,“你别得寸进尺!八千石还不够,你还想要多少?”
祝卿若脸色不变,道:“两万石。”
方芜气急,一掌拍在桌子上,“你知道禹州城的余粮总共才几万石?张口就要两万石,你不如拿了我的命去。”
祝卿若轻笑道:“禹州自古以来就是囤积粮草之地,单是去年上供田税的数目有一万八千三百二十七石,前年收成不好也有一万零七百余石。大齐原定的田税并不高,三成税目。仅是三成便有如此多的数目,我就不问你们给百姓留了多少,你说没个上十万石,我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