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秋寒叹了口气:“据老夫所知,被顶替名字的寒门学子,足有二百七十一人,这只是老夫查到的,尚有许多老夫未查到的,寒门学子寒窗苦读十余载,科举夺魁,却被顶替了名字,甚至不少人入京时死于山匪之手,这些山匪,当真是山匪吗。”
身材魁梧叫做段千峰的学官接口道:“不需那些学官开口,顶替寒门学子之人,他们的亲族便会杀人灭口,那些畜生,饱读诗书的畜生,难道无罪吗。”
甲傲雄冷笑道:“不错,见到东窗事发,溺毙学子之人虽是只有三名学官,可其他学官确是默然不语,因他们亦是凶手,因他们亦牵扯其中,牵扯极深,刀不在他手,却是如地狱修罗双手鲜血累累。”
韩佑再次坐在了台阶上,沉默不语。
韩大少爷不吭声,七位看着天不怕地不怕一副滚刀肉模样的老学官们,其实心里也发虚,就赌韩佑能不能共情。
倒不是怕打不过韩佑这群人,只是怕真的要痛下杀手后,他们潜伏多年所为之事,将会功亏一篑。
足足过了许久,韩佑展颜一笑:“如果公道真的存在,谁又会动用私刑呢,正义既然无法降临,就以非正义的手段取得正义吧。”
七位老学官都笑了,再无戒备之意,戒尺收入袖中,软剑缠在腰间。
甲傲雄朗声大笑:“你这小子倒是有趣,也颇有胆色,知晓我等存在却敢只带几名手无缚鸡之力的随从找上门来。”
刚把短刀插回腰间的张卓,又想将刀拔出来了,王海、陆百川、郭鹏也是。
“第二个问题。”
韩佑歪着脑袋问道:“你们在国子监密谋什么?”
“教授儒学。”
韩佑没有笑,而是拱了拱手:“请诸位先生赐教。”
有些佝偻腰的法家代表申不悔微微颔首,摇头晃脑道:“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韩统领可明白其意?”
“大一统。”韩佑点了点头:“一是好,二是坏,统一是好,分裂是坏,大一统才是正确的,群雄割据误国误民。”
“不错,这话语出《孟子.告子上》,儒学。”申不悔点了点头:“是以百人事智而一人用力,事智者众,则法败,用力者寡,则国贫,此世之所以乱也。”
韩佑理解起来有些吃力,不过大致意思还是明白的,一百个人都用脑子,只用一个人出苦力,法治就要遭到破坏,用力量去耕战的人少了,国家就会变得贫穷,这也是国家混乱根本的原因。
“语出《韩非子.五蠹》之五十四。”申不悔微笑道:“亦是主张大一统。”
韩佑似懂非懂:“法家与儒家少有的共同之处?”
申不悔笑意渐浓:“《孟子.告子上》,当真是孟子所著,或是说,流传下来,当真无人修改过,或是说,《韩非子.五蠹》之五十四流传至今,当真是韩非子所著,期间,就无人修改过吗,既无人修改过,为何其意相同,不同学派相通之处,不胜枚举,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
“我草你们大爷啊!”
韩佑腾的一下站起身:“你们改了儒学经典?!”
“改或不改,谁能知晓,是真是假,先人已逝,谁又说的清呢,借儒学之口,授法学之实,借法学之口,授法学之精义,千百年来,哪里还有真迹,口口相传亦有纷争,记载之人也有私欲,一字之差,如云泥之别。”
甲傲雄抚须一笑:“儒学也好、法学也罢,益,则取,弊,则弃,百年后,千年后,后人所读经典,怕是也有语焉不详之处,历史,都可由得胜者肆意粉饰,学文,为何就不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