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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一场风沙果然从喀尔喀蒙古出发，自北向南席卷而来。风沙的脚力可比车马要快多了，京城还没得到外面的消息呢，某日早上起来，各家目之所及都是遮天蔽日的黄沙，连太阳都看不清了。
“这天气……”陆夫人清早只看了一眼外面，就忙吩咐丫鬟们关门关窗，和最早来请安的玉君道：“你这孩子，知道风沙这么大，派小丫头说一声就好了，何苦走这一趟。你今日起就在自己院子发对牌、处理事务吧，也别走那么远了，白弄了一头沙子。”
玉君笑道：“还是母亲疼我。只是这风沙这么大，就算是不开窗，也总有尘土从纱窗缝隙处进来，着实恼人得很。”
陆夫人便道：“我小时候也曾见过几次这样的天气，一场大风过来也就散了。最怕的是下雨，雨水混着沙土，把外面的路浇得一塌糊涂不说，泥水雨下完，阖府糊窗子的纱都要换洗。”
玉君也是满面愁容：“小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管家才晓得遇到这样的天气有多麻烦。”
陆夫人庆幸地说：“好在你小定的日子已经过了，若是当初钦天监算的日子晚了几天，赶上这种时候，就算婚事没有波折，只怕你日后也不免让人背后嚼舌根。”
黄沙漫天，一向被视为不吉。尤其黄色是天家专用，黄沙也就多了几分需要忌讳的说法。
因此，历来出现这样的天气，满朝文武总要争执半天，上到天子，下到皇子、亲王，都要被挑一回刺儿，非要理论出究竟是谁无德导致的异象。
果然，今晚云煊下了衙回来就满脸愁容：“有御史说什么‘东宫之位空悬，国无定主，故其咎雾’，奏请圣上立储，害得圣上当堂发了好大的火气。”
陆夫人一边亲手拿着热毛巾给云煊擦手擦脸，一边埋怨：“这御史真是没眼色。圣上正当壮年，就急着定下下一任国主了？他这番言语，岂不是在批评圣上无德，方才让老天示警。”
云煊摇了摇头：“许是这雾来得太急，很多党派都没来得及互通有无吧。朝上于是这话一出，眼见着大皇子和二皇子的面色就都变了。两位皇子倒是头一回这么团结一致，变着法儿地斥责御史胡言乱语。呵，这御史直接被大皇子奏请拉下去打了二十大板，估计是废了。”
陆夫人唏嘘道：“这样说来，这个御史是二皇子一派？”
云煊摇头：“估摸着就是一个想投诚的傻子吧，也不想想，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对付了这么多年，也都是冲着彼此去的，哪有挥剑…咳咳，哪有把火对着圣上的。”
第二日，大皇子和二皇子为了避嫌，纷纷称病没有上朝。但圣上的火气显然没有消下去，朝臣们秉一件事驳回一件，云煊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李思远一句话没说对，还被陛下赶回家闭门思过三月，由吏部侍郎程无疾暂管吏部事务。
但事情愈演愈烈，竟然还有市井小儿编了大逆不道的歌谣传唱。虽然被五城兵马司早早地遏制住了，但事情还是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
据说圣上当晚歇在兰淑妃处，怒喊三声“逆子”。
当然，这等宫闱秘闻是传不到成国公府的耳朵里的。但是上一世，圣上是在长姐宫内出的差错。玉安见这几日父亲下衙后愈发沉默，就知道怕是上一世的事情有了重现——只是不知是哪位嫔妃这么倒霉。
文武百官上朝就像上坟一样，要顶着一头黄沙不说，还得字字深思熟虑。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不那么紧急的事情压了下去，打算等过了风头再奏秉。
好不容易挨到了一个聪明人想出了法子——睿亲王东方钥上奏，言明早在上月，喀尔喀蒙古境内便已经飞起了漫天黄沙。此事实际上是因为喀尔喀蒙古伐木过当而致。
为安民心，圣上终于下旨，今年京城不可大兴土木，凡有爵之家三年内不可伐新木动土。
如此一来，不仅是京郊山上产的普通木材，川贵等地的名贵木材也有一年时间不许新伐。
再过了三日，一场大风终于吹散了京城的黄沙，但是圣上的命令岂能朝令夕改？
这可苦坏了高门大户——这一年间总有嫁娶之家，哪怕是像成国公府这样要等到来年才嫁女儿的，也总要新打几套家具。若是有想要修缮、新建宅院的人家，更是连普通木材都难以寻求了。
一时之间，京中木材的价格大涨。
云玉安早在圣上下旨的第二日就将石掌柜叫了来。
石掌柜第二次走进成国公府，觉得走路都轻飘飘的：不是吧？半个月前，他还在家里长吁短叹自己这回要晚节不保，怕是年底会被撵回家去。结果半个月后，自己为二小姐囤的那些木头价格竟然都翻了倍？
有些名贵的黄花梨木、紫檀木，更是一木难求！
石掌柜在心底嘟哝着：“要不说富贵人家都是前生修来的福气，二小姐折腾这么一遭，赚的钱可比得上铺子二十年的收益了。”
哪知云玉安这次却是一等一的和气：“我前些日子还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的主意有些自以为是。如今虽京城木材大涨，可我仍旧后怕——我一个门外汉，怎好总是插手？咱们铺子里现存的木材该如何卖、卖多少钱，全凭石掌柜做主，您只要定价前给我报个账，每月底再给我报一次总账就好了。”
石掌柜长舒一口气，忙道：“要么说二小姐您是富贵命呢，连带着整个铺子都沾光。您放心，如今的木头价格可是堪比黄金，我已打听了几家急着动土的侯门府上，也放出了消息，只等这些府上前来，咱们就把这批货都高价出了。”
云玉安却笑着没说话。
石掌柜一惊，忙保证道：“二小姐放心，来之前我已经粗略算了一笔账，这一回铺子至少有三千两黄金的利润——前些日子来了不少沉香木、紫檀木和黄花梨木，这些可都是翻了几番的赚头。”
云玉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提醒道：“我长姐婚期虽还未定，但估摸着就是明年了。虽说一应嫁妆大部分都是现成的，但是免不了需要新打几件。”
石掌柜会意：“二小姐所虑甚是。我把各色木材都留几样，大小姐随用随取。明年朝廷禁令刚解开之时，供应难免不足，未必能买到合适的。”
当晚，云玉安就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母亲和长姐，还大言不惭地说：“母亲和长姐有什么缺的，只管和我说！现在外头买木头可贵得很，不如咱们自家的便宜。”
又哄三娘，道：“这次二姐姐可赚了一笔大的。你等着，林平表弟来了以后，咱们让他帮忙监工，一定做出你喜欢的木头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