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脸上的褶子不由僵住,只剩一半的笑还挂在嘴边。
什么,他没听错吧。
周老夫人居然没被吓唬住?
还真让他们走??
定是嘴硬!
“您可想好了,眼下正是荔枝树长果儿的好时候,离了我们,您家的荔枝可就全废了。”刘老头试图再说狠些。
可周老太却不为所动。
“那就是我们自家的事儿了,跟你们不相干,赶快收拾东西走人,我家好再找别人过来。”
佃户们还未反应过来,周老太就已经嘱咐老三:“既是他们自己先不干的,那咱也无需再客气,让他们赶紧腾出房子,最多只给一天工夫,明个儿若还有谁赖着不走,一律拿大棒子打出去!”
这下子,刘老头他们是真有些傻眼了。
周家这是要跟他们来真格的?
“等等,周老夫人,周大人,俺们可是……”刘老头赶紧站了起来。
可周老太早就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眼看着马车就要走出村口了,下沙村的佃户们这才开始意识到不妙,有些骑虎难下了。
他们不过是想吓唬周家一下罢了。
又不是真不想干了。
毕竟这些佃农漂泊无依,能有现在的日子实属不易,而周家比起其他主人家,又是那般和气好说话。
还从不克扣他们……
况且,此处是佃户村,不管是地还是房子,都不是村民自个儿的。
只有在村里有地干活儿,才能有房子住,若是被主人家撵走,那可就连住的地儿也一并收回了。
“刘伯,咱这……就真走了?”有人迟疑地看着刘老头。
“您倒是再给出出主意啊。”
刘老头抓瞎似的红着老脸,此时他最难受。
在下沙村待了十几年,早就把这儿当家了,他哪里舍得走啊。
看刘老头不吭声了,其他人也后悔起来。
“这说不干就不干了,周家明天就来撵人,咱们上哪儿找地儿安身去啊?”这时,已经有岁数大些的开始抱怨了。
“我说不闹不闹,咱消消停停的多好,就你们非不安生。”又有个妇人哭着捶打自家男人:“你说咱这半年攒了几十两,隔三差五还能从周家得些吃食,咱闺女还能捡着县主的旧衣裳穿,这么好的日子上哪再找去,你们放着好日子不过,不作能死啊。”
“就是,其实周家待咱们也挺好的……要不咱再去跟周家说说,就说咱不想走了。”有个汉子叹气道。
刘老头脸上发烫,只觉抹不开这面子。
于是他嘴硬道:“谁都不许去!凭啥咱要服软?周家到时候没人种荔枝,后悔的该是他们,咱们只管去别处做活儿,等着周家来求咱!”
于是就这么,刘老头带着十来户人家,连夜收拾了锅碗瓢盆、衣衫被褥。
一行人挥泪告别下沙村。
拖家带口地前往镇东的另个佃户村,大碴子村儿。
其实,他们之所以敢跟周家闹,也是因为镇上种荔枝的不止周家一户了。
自打去年冬天,周家的荔枝出了名后,杏花镇各地就都纷纷效仿。
一到开春,就有不少人花大价钱,从南方买来荔枝树,用船运了回来。
只是他们都不会种。
还以为周家的荔枝能成,是全靠佃农们有啥巧宗,自然也有想挖墙脚的。
刘老头他们也因此觉得有了“本钱”,这才敢对老四动手。
周老太大概也猜出这点了。
她心中有谱。
到了第二天,周老太就让老三和老四就去镇上雇人,顶替佃农们去下沙村照看荔枝。
这一回,周家可是谨慎多了,对雇农的要求也多了些。
家在本地的不要、互相熟识的不要、兄弟多的不要,有过闹事犯科的不要。
免得他们干不到几天,再互相抱团,徒生是非。
待找好了人,周家就要出发去下沙村,给雇农们安顿下来。
临走前,周老太问了老三一句:“对了,娘让你放出风声那事儿你可做了?”
周老三拿来马车的蹬凳,回道:“娘,我都照您说的,在找雇农时,把刘老头他们很会种荔枝的消息说出去了。不光这样,我还夸他们很会干活儿,说谁家得了他们,那钱都是赚不完的赚。”
周老四咧嘴乐道:“可不,刘老头他们现在可金贵了,听说中午前,就有户姓王的人家,把他们都招在自家地上,还给他们一人二十两银子的赏钱呢。”
据说,那王家家道中落。
唯独在大碴子村还剩下六百亩地。
为了能一招翻身,王家豁出去了,刚花了重金把地全种上荔枝苗,本想请岭南一带的老农来照看。
可一得知刘老头他们不再为周家种地了,王家便赶紧给他们找了过去,等着跟周家一样大赚一笔呢。
周老太听后点点,满意地上了马车。
“嗯,很好,既然他们爱贪这份功,那咱就成全他们,姑且等着看吧。”
周老三心知肚明。
娘这招是为了捧杀啊。
只怕眼下刘老头他们还浑然不知,正乐着能够找到新主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