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如果埃文斯没有答应出来跟李约翰见面，戈武他们就登门拜访，不过肯定会闹得很不愉快。
就像李约翰知道的那样，埃文斯穷困潦倒，住在东郊的寓所里面。就陈伊万查到的相关信息，这间面积不到五百平方英尺的寓所原本属于埃文斯的父母，而且他的父母是在他离婚之后过世，寓所是他的个人财产。因为在工业区的附近，还靠近郊外，所以这间寓所根本不值钱，而且卖不掉。
其实，这附近的居民大部分已经搬走，剩下的也就是埃文斯这样的落魄户。
驾车过去，不到一个小时的事情。
别说是寓所的那栋大楼，整片城区都非常破败，大街上铺满枯枝落叶，感情就像是一座鬼城。
要说的话，这也是格拉斯哥东郊最普遍的场景。
虽然格拉斯哥不是传统工业城市，没有成规模的工业区，但是作为苏格兰人口最多，经济实力最强的城市，格拉斯哥依然有很多大城市不可或缺的工厂，比如食品加工厂，而且这些工厂大部分就在东郊。在过去几十年里，东郊的工厂承担起了为城市居民提供基本生活物资的职能，不管是五星级大酒店，还是偏僻巷子里的小餐馆，经营需要的各种物资，以及制作食品的原材料几乎全都来自东郊的工厂，或者专门做转手买卖的贸易商。也就是到了最近这二十年，随着网络购物的兴起，尤其是在打通了物流环节上的障碍之后，网购的价格优势发挥出来，本地产业遭到毁灭性冲击，东郊的工业区才走向没落。到现在，成规模的企业基本上全都关门倒闭。也正是如此，当地居民才陆续搬走，毕竟只有去别的城区，或者是别的城市才能找到工作。
不说别的，去了英格兰，领的失业救济金都多得多，而且在英格兰的城市还有免费开放的救济站。
在苏格兰，如果失去了居所，等冬天到来，多半会冻死街头。
其实，不止是格拉斯哥，苏格兰的城市差不多都是如此。
虽然拥有高度的自治权，历史上也曾经是独立王国，还一直在闹独立，但是并不等于说苏格兰就真的能跟南边的英格兰抗衡。苏格兰失去独立地位，被南边的英格兰兼并，最为主要的原因就是人少。恶劣的自然环境，加上荒凉贫瘠的土地，导致苏格兰在农耕时代难以供养太多的人口。即便进入了工业时代，也因为缺乏矿产资源，以及搞工业必须得有的充足劳动力，苏格兰依然荒凉贫瘠。相对的，苏格兰却拥有极为重要的战略价值。比如说在整个日不落帝国时期，皇家海军的主力舰队都是部署在苏格兰，位于设德兰群岛的比斯开湾还一度是皇家海军本土舰队的母港。在冷战期间，苏格兰的重要性不但没有降低
，还因为需要应付来自北方的红色舰队变得更重要。在上个世纪八零年代，也就是冷战巅峰时期，每天都有轰炸机或者反潜巡逻机从苏格兰的空军基地起飞，去北大西洋执行巡逻任务，或者为己方舰队保驾护航。在当时，苏格兰的设德兰群岛与冰岛构成北约反潜防线的两个基点，为对付苏联的水下舰队提供了有力保证。也就是这道防线，在整个冷战时期，苏联的核潜艇都主要在北冰洋活动，最多到北大西洋转悠。至于逼近美国与欧洲，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而且往往会暴露行踪，被北约舰艇跟踪监视。
到了现代，准确说是在冷战结束之后，苏格兰的战略价值才有所降低。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像独立公投那样的闹剧。换成在冷战期间，就算伦敦当局答应苏格兰独立建国，大部分苏格兰公民也不会答应。
只是，苏格兰的基本面貌并没有改变。
跟英格兰相比，苏格兰依然是地广人稀的蛮荒之地，在闹独立公投的时候，人口总共也就六百万，而同一时期，英格兰的人口接近五千万，是苏格兰的八倍。面积小得多的威尔士都有三百万人，同样闹独立，准确说是要回归的北爱尔兰有两百万人。不管怎么看，苏格兰都是大而不强。
正是如此，苏格兰就没有成为一个独立国家的基本条件。
何况，伦敦当局显然不愿意让苏格兰独立出去。
虽然受法律的约束，伦敦当局没办法堵死苏格兰进行独立公投的通道，最多就只能让那一天晚点到来。这就是，每隔二十年，苏格兰人就有一次通过公投做出选择的机会，只要有一次获得多数支持，苏格兰就将独立建国。但是并不等于说，伦敦当局会对苏格兰搞独立的风潮放任自流。换个角度看，阻止苏格兰独立的最佳办法并不是强压，而是让苏格兰丧失独立的必备条件。
显然，最重要的就是独立自主的经济体系。
其实，在苏格兰搞独立公投之后，伦敦当局就通过各种方式，打击与吸纳苏格兰的本地产业。说起来，皇家海军在当时提到放弃法斯莱恩基地，在英格兰重新建造一座战略核潜艇基地，也与此有关。这就是，只要部署在法斯莱恩的战略核潜艇去了别的地方，那么围绕战略核潜艇，以及上万名海军官兵打造的产业与服务业必然会完蛋，至少会有数万名从业者将丢掉饭碗。以苏格兰的经济实力，根本就没办法为数万名实业人员提供就业的岗位，而这些人也必然会离开苏格兰。或者说，等再次进行独立公投，这些人，以及他们的亲属都会投反对票。
受此影响，在独立公投之后，越来越多的苏格兰人因为失业，或者是找不到能够养家糊口的高薪工作，不得不背井离乡，而且大部分去了南边的英格兰，只有少数通过爱尔兰去了欧盟国家
。也正是如此，苏格兰的常住人口是越来越少，而包括格拉斯哥在内，大小城镇也愈发荒凉。
连人都没有了，还搞什么独立公投呢？
更加重要的是，苏格兰在经济上更依赖英格兰，就连公共系统的日常开支都需要由伦敦当局接济，那么在独立之后，苏格兰就能变得更好？如果说，在十多年之前还能指望对岸的欧盟，通过重返欧盟获得法德的援助。那么在后乌克兰战争时代，欧盟被打回原形之后，就没什么好指望的了。事实上，就算苏格兰获得独立，成为了主权国家，欧盟也不会立即向其敞开大门，肯定会通过设置基本条件延缓入盟进程，降低产生的冲击，毕竟并不是所有的成员国都欢迎新成员。
有趣的是，真正希望苏格兰独立的其实是英国王室。到不是说苏格兰是王室的累赘，需要割舍掉。就根本而言，苏格兰还是英国王室的摇钱树，只不过是未来式，在独立之后才能体现出来。
原因也很简单，王室是苏格兰最大的地主，拥有的大多是高价值地皮，比如说分布在各地的古堡。只可惜，按照前面提到的，这些“文化遗产”只是名义上属于王室，实际管理与使用都由政府把持，仅有少数几处地点为王室所用，比如被当做夏宫，王室成员每年都来此避暑，还送走伊丽莎白二世女王的巴尔摩勒尔城堡。因为绝大部分古堡由政府管理，所以王室捞不到丝毫好处。也只有让苏格兰独立建国，王室才能够收回这些古堡的使用权，然后才能搞开发。更重要的是，部分苏格兰人闹着要独立建国，最为根本的原因，其实是希望能够重返欧盟，依托欧盟的大市场获得更好的发展前景，因此在独立建国之后，苏格兰肯定会想办法加入欧盟。只要苏格兰获得接纳，成为欧盟成员国，那么成千上万的外国游客就能非常方便的来到苏格兰，肯定会有不少去参观名胜古迹。只是卖门票，王室就能够依靠旅游赚得盆满钵满。更何况，跟旅游相关的产业也有不少由王室经营，开发旅游更需要土地，到时候卖地也是一笔巨款。
显然，如果苏格兰还是英国的一个省，王室就很难通过地皮获利。
苏格兰能不能独立建国，在什么时候，以及用什么方式实现，根本不重要，也没多少人关心。
受到经济危机影响，绝大部分苏格兰人关注的是自己的饭碗，生活能不能得到改善。
埃文斯就是这样的苏格兰人。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戈武把车停在了两条街区之外。
既然来到这里，自然要找埃文斯问个清楚。只不过，戈武与李约翰都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埃文斯能出卖李约翰，为了赏金向警方报案，也就有可能用假信息欺骗他们，让他们自投罗网。
戈武不愿就此罢休，更像是受到情绪影响，要找埃文斯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