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玉此时已经没了力气,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人也已经冻僵。</br></br> “热水！”祁肇吼了声，桃花眼中全是阴戾。</br></br> 然当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惜玉时，她麻木着，甚至不曾动一下眼皮。</br></br> 跨过门槛时,地上还散落着她的腰带与衬裤,门板上几条抓痕，是她强忍时，指甲生生抓出来的。</br></br> 祁肇皱了眉：“你就真想这样犟下去？”</br></br> 惜玉不语，小小的脸有着不正常的红润,可能是在外面冻太久了,鼻尖的呼吸听起来也不顺畅。</br></br> 他把她抱回床上，没好气的一脚踢着炭盆,到了床边。</br></br> 烛火闪耀，她一截肩头露在外面，衣襟撕开了些,根本已经包不住，白皙的肩上清晰印着他的指印，是强行制住她时留下的。</br></br> 适才在雪里呆了好久，惜玉手腕的伤口重新肿起来，已经被冻伤。</br></br> 她低头看着，觉得现在的自己着实残破不堪，自己看着都碍眼，祁肇定然也是罢？</br></br> 莫名的，心里竟然生出一些痛快。</br></br> “惜玉，”祁肇呼出一口浊气,站在两步外，“我让你说话！”</br></br> 惜玉眨了下眼，手提了下裙子，挡住自己露出的小腿，好似没听见。南方的冬天真冷啊，她记得自己在边城的时候，不太怕冷，就算是下完大雪的冬天，也会跟着阿兄一起去荒野打猎。</br></br> 阿兄是最好的猎手，百步穿杨，她走累了，他就会背着她。他说她太轻了，会一路背着她回家。</br></br> 没有封宾实，惜玉觉得自己不会在边城活下来。那是她见过最好的人，也是他把她从黑暗中拉出来。</br></br> 祁肇眼睛眯起，没有人敢如此对他，他两步上前。下一刻，还不待他做什么，就见惜玉已经高高扬起了脖颈，将最脆弱的颈脉给他。</br></br> “你！”他手攥紧，手背上起了青筋。</br></br> 她这是明着告诉他，她不怕死，甚至带着挑衅。</br></br> 惜玉等了一会儿，可能觉得他不会想掐死她，便又重新低下头去，了无生气。</br></br> 还能如何呢？和祁肇一年的纠缠磋磨，她哭过、闹过、跑过……能做的都做过，可他就是不放过她。她不明白，他留着一个活死人一样的她，有什么乐趣？</br></br> 他是宁周侯府的小侯爷，贵妃的侄儿，高高在上的士族，他要什么没有？偏偏要折磨她吗？</br></br> 祁肇终是拂袖而去，临走前说不许她出这屋子一步。</br></br> 锦绣怯生生的走进屋来，小声道：“娘子，水好了，去泡一泡罢。”</br></br> 小丫鬟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小侯爷来洛州才两个月，这院子里伺候的人却换的很勤了。</br></br> 良久，床边的惜玉嗯了声。</br></br> 当整个人浸在浴桶中的时候，体内的疲倦席卷而来，但是渗进骨髓的寒气，却很难泡得出。</br></br> 惜玉觉得头晕，水汽氤氲间好像看见了封宾实的高大身影，他说话爽朗的声音，温暖宽厚的手掌。原本，她以为会和封宾实在边城平静的过一</br></br> 辈子，是祁肇的出现改变了一切。</br></br> 她起先只以为祁肇是普通的兵士，留他在家里养伤，好生的待他。日常的交集中，他知道了她是罪臣家眷的身份，因为当初年纪太小，被封宾实收下，当做妹妹养大。</br></br> 她还记得，祁肇笑着对她说，可以带她回京城。她只当他说笑，并没回应，京城已经没有家，而边城有她和封宾实的家。</br></br> 再后来的某一天，有人来家里跟她和封宾实道喜，说有人看上了她，想纳她做妾，是个了不得的贵人……</br></br> 她忘不了，封宾实带兵出城剿沙匪的那日，天空中压着厚厚的云层。他去了，再没有回来。</br></br> 惜玉蓦的睁眼，眼底印着痛苦。她恨恨的咬牙，老天为什么要让她遇见祁肇！</br></br> 等锦绣进到浴间的时候，就看见惜玉整个人滑进了水里：“娘子……”</br></br> “?_?”</br></br> 站在房中的郎中面上小心，知道面前的显贵何等了得，便道：“娘子本就体弱，加上受了冻，是以严重些。公子放心，人定然会醒过来的。”</br></br> “那就让她醒过来！”祁肇掀了掀眼睑，往郎中扫了眼。</br></br> 郎中赶紧赔笑：“强行让她醒来，反倒于她不利。她是心思郁结，故而导致体弱，醒来后还需好生注意才好。”</br></br> 祁肇烦躁的挥了挥手，那郎中忙不迭的背着药箱走了出去。</br></br> 房中静下来，弥漫着淡淡的清苦药味儿。</br></br> “惜玉，你会好的。”祁肇轻着动作，抱起了躺在床上的人，让她靠在自己的身边。</br></br> 他记得她身子没有这么弱，边城的时候，她背着一只竹筐，能从城南走到城北，里面装着买回来的东西。强烈的阳光下，她只是简单的挽着一条发辫，随意的搭在肩上。</br></br> 病中的少女一动不动，浑身发烫。看不见她平日里的死气沉沉，温顺的被他抱着，就像困在塞外山上那次，她同样抱着即将冻死的他……</br></br> 祁肇的手指描着惜玉的眉眼，眸中阴戾渐渐散去：“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还是选择跟封宾实，他能给你什么？”</br></br> 他打从生下来，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父亲是侯爵，母亲是皇族，他甚至比得上某些皇子。可笑，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拒绝他。</br></br> 是他逼着她留在自己身边，认为日子长了，她就会明白。他得到了她，可是一步步的，却觉得两人之间越来越远。</br></br> “惜玉，只要你留下来，”祁肇亲着惜玉的额头，唇角抿平，“我试着改变好不好，不再锁着你。等回京去，我给你个名分，咱们永远在一起。”</br></br> 昏睡中的少女似乎皱了下眉，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br></br> 。</br></br> 因为惜玉突然发病，祁肇只好拖后了回京的行程。跟随的先生劝说，回京事宜不能拖后，让祁肇先行，这边惜玉养好了，再让人送去京城。</br></br> 祁肇不肯，说是晚一两天无</br></br> 妨。</br></br> 外间的对话，躺在卧房床上的惜玉听了个□□。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是知道祁肇并不是个容易被骗的人。</br></br> 她昨天晚上已经醒来，依旧装作昏睡的样子。尤其夜里，祁肇竟然留在她的床上，更是一种难熬。</br></br> 外面，祁肇支走了先生，这厢又走近卧房，坐在床边。</br></br> 像前面一样，他会把惜玉抱去自己怀里，然后自言自语与她说话。</br></br> 惜玉极力让自己的身子不那么紧绷，松弛着神经随他抱着，听着他那些温柔的话。</br></br> 呵！不明就里的人看到了，定然会觉得祁肇是多么痴情的一个人罢。</br></br> “惜玉，你睡了三天了，快起来，咱们去看看洛江，”</br></br> “?”</br></br> 话音刚落，他试到怀里的身躯动了下，低头看，发现少女的唇张开一线。</br></br> 祁肇呼吸一滞，手拂上少女的脸颊：“惜玉醒醒，我不会再关你了，我带你出去。”</br></br> 他期待的等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惜玉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她慢慢睁开了眼，露出了明亮的瞳仁。</br></br> 祁肇无法形容这一瞬间，对上惜玉目光的时候，那明明是他第一眼见到她时的清透眼睛。</br></br> 他怔住，脑海中那个活泼灵动的少女，简单的衣裳，回头对他笑得明媚：祁肇，快走啊……</br></br> “不关，关我了？”惜玉蠕动着嘴角，有气无力。</br></br> 几日的病痛，让她更加消瘦，眼眶凹陷了下去，面色苍白如纸，好像一个眨眼间，她就会消失不见。</br></br> 祁肇皱了眉，面前虚弱的惜玉，让他阴冷的心里起了些悔意：“嗯，你起来，我再也不关你了。”</br></br>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生怕下一刻再次覆盖上那层死气沉沉。</br></br> “好，我起来。”惜玉点头，苍白的嘴唇抿紧。</br></br> 下一瞬，她被祁肇紧紧抱住，无力的脊背几乎被折断，不由呼出一口气。</br></br> “惜玉，”祁肇双臂收紧，脸埋在少女的颈窝中，“我不关你，你也别再离开，好罢？”</br></br> 他声音中带着商量，感受着她，想要得到她的回应。</br></br> 良久，惜玉叹了口气：“他的忌日，我会祭祀他。”</br></br> “好。”祁肇咬了下后牙，应下。</br></br> 一个死人而已，怎么可能挣得过他？他要的是活生生的惜玉，天长地久下去，乃至后面她有了自己的孩子，终究心会到他的身上。</br></br> 长久以来的冰封，似乎在这一刻打破。</br></br> 祁肇心中有些惊喜，自己退让一步，换来了惜玉的一丝回应。</br></br> 接下来的两天，惜玉虽然还是很安静，但是会听从郎中的话，休养自己。</br></br> 祁肇陪在她身边，想着或许两人之间的狰狞会慢慢修复。</br></br> 天稍好的时候，他履行约定，带着她来到洛江边。因为在边城，别说江河，就是水也极其宝贵。</br></br> 有一艘大船正好归来，停靠在码头上。</br></br> “是从海外回来的吗？”</br></br> 惜玉站在码头上，仰头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br></br> 她很少主动说话，祁肇揽上她的腰：“看样子是，船体很大。”</br></br> 惜玉嗯了声，不再说话。</br></br> “我们上船看看罢。”祁肇道，遂抬了抬自己的手。</br></br> 仆从会意跑过来，知道了主子的意思，马上去办。</br></br> “走罢，上船。”祁肇带着惜玉，踩上了上船的跳板。他想做什么，从来不需自己亲自出动，只需一句言语，底下的人就会帮他办好。</br></br> 拥有权势的人，想要什么总是轻而易举。</br></br> 上了甲板，江风很大，扯着惜玉的斗篷翻飞。祁肇帮她理好，自己挡着风来的方向。</br></br> 惜玉走到船边，手扶上船栏：“边城就没有船。”</br></br> “那里是苦寒之地，除了漫天的黄沙，什么都没有。”祁肇回着她，这样平静的相处，他很喜欢。</br></br> 他的话，惜玉心里并不赞成。边城有的太多了，那里有封宾实，有对她好的邻里，也有她的新生。她想留在那里的，是祁肇的出现改变了一切。</br></br> 心中翻腾的着，但是她面上不显。突然，她透过祁肇身侧，看去他的身后，眼中闪过惊奇。</br></br> 她细微的眼神被祁肇抓到，便也回身去看，见着一个船员正搬着一棵小珊瑚，小心翼翼从船舱里出来。成色一般，也不算大，不过倒是完整。</br></br> “是珊瑚，我给你拿来看看。”他回来对她一笑，转身朝那船员走去。</br></br> 船员知道船上来了位贵人，得知人的意思，便把这盆珊瑚双手想交给祁肇。</br></br> 祁肇垂眸看了两眼，这样的东西着实粗陋，在侯府，连摆放的位置都不会有。</br></br> 正在他想伸手接过的时候，注意到船员惊讶的表情。</br></br> 心里蓦地一沉，眼中狠戾闪过，他当即转过身看去方才惜玉站的地方。</br></br> 那里已经没了人，那片瘦弱的身影现在已经站在船头，凌厉的寒风撕扯着她，像要将她卷走，而她的脚下，就是滚滚的洛江水。</br></br> 祁肇快走几步，甲板踏出急躁的响声：“惜玉，你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