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姣绷着脸窝在它怀中。
一人一狼大眼瞪小眼。
僵持中, 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正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流失血液。
或许是谢凝的指甲特殊,也或许是郁姣的体质有问题,这些伤口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 唯有被狼人舔过的颈侧上那道伤痕止住了血。
越发显得其他地方刺痛难忍。
郁姣犹豫了。
似是捕捉到她的情绪, 狼人弓下背、垂着头, 像大狗狗一样看着她, 那双宛如金色兽瞳仿佛盛满了灿烂的烈光、温润的海和绵软的沙。
“……”
这双眼睛实在是太清澈了,让郁姣觉得它就是一只单纯的小动物而已。
……她决定放下身为人类的羞耻心。
环视四周,这里正好处于监控的死角, 远处的地上躺着几只乌鸦残骸, 应该是被狼人解决掉的。
倒是免去了被那些人窥探的麻烦。
“好吧。”
少女无奈地叹气,探手去拉腰侧的拉链。
她偏过头,修长的脖颈上是被血色浸染的白色颈带。少女像是由红与白组成的一般, 染血的白色长发垂落,如雪的脸颊上也有一道细细的伤口。
此刻, 她长睫微垂,宛如被玷污的圣洁神像、又如悲悯的杀戮天使。
郁姣专心在脱这件构造繁复的衣裙,没有看到那双被她称赞为清澈单纯的金色兽瞳闪了闪,眸光略显心虚地飘忽。
脱去破烂的长裙与长裤后,只剩勉强蔽体的短衣和碍事的颈带,大片纵横的细长伤口遍布娇嫩白皙的皮肤, 柔滑地贴在它被血渍打湿的鬃毛上,带来亲密交融的错觉。
郁姣将长发挽起, 看向宛如石雕的狼人。
“我好了。”
颈带虽有破烂,但阵法仍在运作, 郁姣无法将其摘下, 还是只能发出气音。
“麻烦你了。”
少女昂着头, 整个人柔软地窝在它怀中,如献祭的羔羊。
而它此时,则化为了神殿内盛放祭品的石台,僵硬而渴望。
“……”
它抬起宽厚的兽爪,谨慎地摁上她赤.裸的肩头,偏头凑近,还未伸舌,呼吸和绒毛先接触到那片滑腻的肌肤。
意料之外的痒意令少女呼吸一顿,挺直了脊背。
一缕发丝滑下,落在紧绷的脖颈,似一个无力的抗拒。
它一顿,体贴地用爪子将那缕发丝勾到她耳后,然而冰凉的爪尖不慎划过敏.感的皮肤,反而引得她轻颤。
她紧闭着眼,眉头紧锁,像是时刻准备承受什么酷刑。
视野黑暗,任何触感和声响都让郁姣如同惊弓之鸟,等待成了一种煎熬,她不由催促:“快点——唔!”
猝不及防,熟悉的触感再次袭来。
它轻柔地舔上颈侧那道细长的伤口,一直从锁骨舔到了耳后。
郁姣长睫轻颤。
心里忽然有些怨念:要是颈带没有破损,那她此时无需忍耐,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一下接一下温柔地舔.舐,却由质感粗糙的舌带来,其上的颗粒好似按摩般抚平伤口的刺痛。
接触时是令人眷恋的温热,离开时是一闪而过的凉意。
“……”
颈侧的伤口很快愈合,郁姣还未松口气,它便继续向下推进治疗进度。
她当即提起一口气。
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舔毛的幼崽,又像一道被人大朵快颐的佳肴,被翻来覆去地品尝。
明明是温顺而又规矩的舔伤,却像温水煮青蛙般。
郁姣已然到了被煮死的边缘。
“……快好了吧?”她睁眼看去。
那双灿金的眼瞳不知何时变成了暗金色,它摇摇头,克制地握住郁姣的脚腕,示意似的抬了抬。
——那是郁姣身上最长、最深的伤口,从小腿肚一直延伸到大腿内侧。
“呃,这个我自己去医务室包扎就好了。”
郁姣抽脚,没曾想它握得更紧。
只见它严肃地摇摇头,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拉开郁姣的腿。
“!”
一点点疗愈而上。
像是修建铁路般心无旁骛,抵达终点。
“……”
它忽而一顿,耸了耸鼻子,迟疑地抬头看来。
郁姣愤怒挣脱,用手捂住它那双无辜的眼睛和可恶的鼻子,将它的头推开,“愈合了愈合了!”
.
被从头舔到脚,她身上每一处伤口都被照顾到,很好地愈合,体力逐渐恢复,身体光滑如初,唯一别扭的,就是她现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它独有的温暖而干燥的气息。
将沾满血迹又破破烂烂的衣物穿好,郁姣转身,轻咳道:“谢谢你啊。”
格外魁梧高大的狼人,眨了眨柔亮的兽瞳,忽而俯身。
细长的吻部接近,郁姣腮边先是一暖、再是一凉。
它轻巧地收回柔软的舌头,不看郁姣的反应,嗖一下跳上树,逃也似的离开。
望着它消失的尾巴尖,郁姣稍感意外地抚上脸颊,想起这里的确有一条细小的伤口。
但比起舔伤……那更像一个隐晦的吻。
.
恢复全盛状态后,郁姣立即赶去找五个特招生女孩和班长。
望了眼头顶的月亮,估摸现在大约是凌晨三四点,只要坚持到黎明到来,就算是通过了考验。
然而,校董事会显然不愿意她好活,又窜出几只乌鸦盘旋在郁姣头顶怪叫,不断吸引狩猎的吸血鬼。
解决掉这些麻烦后,郁姣进入教学楼,走在空荡的走廊,心中不祥之感越来越重。
太安静了。
郁姣快步跑到分别时的女厕,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地上残留着几点殷红的血迹,一直蔓延到大开的窗户。
她心中一沉,循着血迹翻出窗户,攀着管道跳下,追着零星的血迹而去。
来到空旷萧寂的操场,远远可见主席台上绑着几人,正是五位特招生女孩和男班长。
似一个不加掩饰的陷阱。
郁姣脚步顿了顿,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十数只埋伏的吸血鬼嚎叫着跳出来,一番激战后,郁姣气喘吁吁地走向主席台。
六人都已昏迷,好在还能喘气。
郁姣拧眉,蹲身去解其中一人的束缚,绳索划落的一瞬间,那个圆脸小姑娘猛然睁开眼,眼中盛满了痛苦,她用尽全力推了郁姣一把,无声道:“快跑!”
下一刻,一声闷响。
郁姣的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层红色玻璃纸般,什么东西如烟花般飞散,紧接着,她意识到,那是碎肉和血沫。
……她爆炸了?
郁姣茫然地坐在地上,被殷红的血液喷溅了满脸满身,后知后觉感受到了人血的温热和藏在其中甜腻的香气。
霎时,她头脑昏沉、脱力倒下。
视野一片模糊之时,看到一双油亮的皮鞋碾过血肉走来。
……
“据悉,这次的二十只野兽中有一只稀有名贵的家养品种……校方已将其捕获,望饲主尽快前来操场认领。
冷冰冰的播音腔不断重复着,带着刺耳的电流声,显露一种不加掩饰的恶意。
破开脑中的昏沉,郁姣蓦然睁开眼。
此时,她被绑在主席台正中央那根的旗杆上,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夜风朔朔刺骨。
惨淡的灯光下,一个矮胖的身影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林理事那张惹人厌的脸冒了出来,“哟,郁同学,醒了?”
郁姣冷冷看他,“她们呢?”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关心别人?”
“……”
在一声又一声‘失物认领’的广播声中,郁姣撇开眼,淡淡道:“别白费力气了,这么明显的陷阱,他是不会上当的。”
——听到广播,她立刻便反应过来:今晚的狩猎不止针对她,更是要将卫长临揪出来。
“话不能这么讲,”林理事阴阳怪气道,“这么明显陷阱,你不是也上当了么。”
“……”
少女不言不语,神情冷淡,尽管满身满脸都是血迹,还沦为了阶下囚,但她却一点都不显得狼狈,宛如淤泥中的清莲。
林理事恶气突生,他狠狠揪住少女的头发,令她昂起脸,狞笑道:“没想到会落到我手中吧?”
少女半垂着眼,红眸幽冷,近乎睥睨地看他,仿佛眼前人是什么肮脏渺小的老鼠。
“你还有什么可高傲的,”林理事怒道:“我们林家被你害惨——”
话音未落,残影掠过,咚一声巨响,他被掼在水泥墙面,深深砸出一个凹陷,骨裂声和墙裂声一同蔓延。
林理事的惨叫戛然而止,一只锋利的兽爪扼在他的喉咙,将他高高举起。
融金般的兽瞳冷冷盯着他,尖利的狼牙间泄出低沉的兽吼。
林理事惊恐地睁大眼睛,这时,一道轻佻的嗓音从上空传来,讥讽道:“你们林家怎么?你们林家不是被你自个作没的么。”
落拓不羁的高大身影站在顶端,轻巧跳下,夜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卫长临。
援兵降临,郁姣神色却冷凝。
锃!
束缚郁姣的绳索断开,一个熟悉的怀抱将她揽入怀中,他轻笑一声:“饲主来咯。”
郁姣被他紧紧抱着上上下下一番亲昵地揉蹭。他动作忽而一顿,嗅了嗅,疑惑道:“你身上怎么一股……熟悉的怪味?”
郁姣:“……”
她状似没听见,拧眉推拒,“你快走,这是陷阱看不出来吗?”
哪知他拉开些距离,桃花眼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怎么?担心我?”
“嗷!”
一声不满的兽吼响起。
卫长临啧了声,依依不舍地松开郁姣,眨了下漂亮的眼睛:“放心,一切尽在计划中。”
语毕,他走向狼人和林理事。
狼人甩手将林理事扔在地上,后者神情恐惧,挣扎爬着想要逃离,被一道懒懒散散的脚步阻挡,那人漫不经心地碾上他扒在地面的右手。
“刚这只手犯贱了是吧?”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林理事冷汗涔涔地惨叫,他自,抬眼看来,“对不起对不起郁小姐……”
满身血迹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迈步而来,“下地狱向你该道歉的人赎罪吧。”
卫长临挑唇,脚下用力,“记清楚了吗?”
“……”
见郁姣走来,高大壮硕的狼人肉眼可见地僵直住,它一点不理郁姣,看起来很是冷酷,可身后毛绒绒的大尾巴却一甩一甩,克制不住地偏向她,像一条蹦蹦跳跳、撒娇求摸的小泰迪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