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从树下走离,离开院子。
和之前梁京白找她来山里赏花的那次一样,黄清若随意地走。
只不过上次是白天,这次是黑夜。
大概因为毕竟有过一次在山里四处穿行的经验,不知不觉间,她又来到之前能够远眺的视野空旷的地方。
这个角度这个时间点俯瞰山下,并没有璀璨浮华绚烂的城市夜景——那个依附霖梵寺而生的小镇,此时此刻灯火零星。
梁京白忽然开口:“抬头。”
之前在僧寮里她的被设定程序般无条件执行他指令的模式,似乎形成了她的条件反射,她毫不犹豫就抬头了。
映入眼帘的是漫天星光。
黄清若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夜晚的虫鸣蛐叫其实一直都有,她每次在僧寮的夜晚都能听见。
方才一路穿行林子走来的路上,更是清晰。.
但很奇怪,现在看着漫天星光,之前已经成为背景音被她忽略的虫鸣蛐叫,突然间特别地响、特别地清晰。
好像交响乐团里的指挥刹那间让大家一起奏鸣。
而黄清若,感觉,她好像能接受这个世界所有的寂静和荒凉。
……能吗?
——
陡然一阵夜风袭来。
黄清若打了个激灵。
仿佛世界在回应她,她不能。
从身体到心里,她冷了个彻底。
恰恰在这个时候,她被人从身后往前抱住。
一个常年不热的怀抱,抱住她同样冷冰冰的身体。
似乎有个同她一样孤零零的人,愿意和她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黄清若转头。
映入眼帘的梁京白的神色清淡的面容,静静地垂眸,和她对视。
视线纠葛在一起,他漆黑的眸子似乎望进了她的心里。
很久很久,黄清若问:“冷吗?六哥。”
梁京白薄薄的两片嘴唇轻掀:“不会。”
“我冷。”黄清若说。
梁京白的两条手臂收紧些。
黄清若很不适应这样的他:“难道不是应该带我回僧寮、回暖和的地方?”
梁京白问:“你想回?”
黄清若摇头:“不想。”
梁京白“嗯”一声,没了后文。
前后连在一起,意思分明是,他知道她并不想回去、她还想继续待在这外面、她还没待够。
黄清若不仅不适应,也开始有尖刺从心底升上来,还伸出了她的嘴:“你是不是在可怜我、同情我?”
梁京白平平地问:“为什么可怜你、同情你?”
黄清若的手指蜷缩,指尖掐在手心里,清醒的脑子在自顾自地复盘梁京白进去万佛墙找她的时候,一定全部都看见了:“我在你面前成透明人了。”
她此前最怕最怕最怕的事情,她在他面前的最后那一层遮羞布。
本以为最近她躲着他,以为能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