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点了点头。
这一场戏主要是讲贺岩与舒阳的回忆。
这是俩人确定关系后不久的一天晚上, 贺岩冒雨来胡同里看望舒阳。
对于他的到来,舒阳并不如何在意。
他是无忧无虑的蝴蝶,只为了自己而活。贺岩算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意外, 他很喜欢这个儒雅内敛的男人,但贺岩同样也困不住他。
然而贺岩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的人生轨迹让他注定无法理解舒阳。
俩人一个是内敛儒雅的学者, 一个则是浪荡自由、混迹风尘的“下九流”。
贺岩想圈住舒阳这只“蝴蝶”。
可他想要的安定, 舒阳同样也给不了。
实话说,这段的内容不多, 时长也短。
但正因为俩人之间的回忆在全片中的占比较小,可供发挥的余地也少, 所以力图表现得简明扼要, 对演员的演技要求反而要更高一些。
像徐正庆这种只要没有虐死, 就要往死里虐演员的导演, 他俩今天的通告单加起来一共就只给排了两场戏, 足以见得今日要拍摄的内容难度之大。
谢迟在床上挑了个角度躺下。
先拍这段是陆行朝过来找他, 他只需要躺在床上就好了。
见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徐正庆做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先停下手中的事,将注意力集中到现场。
第一遍只是粗浅地过戏,进度很快。
对于这一段里,舒阳向贺岩表现出的那种隐晦爱意,谢迟揣摩了很久,还是决定用一种尽量旁观者的角度去演, 而不是代入太多个人情绪。
……
…………
脚步声由远及近。
“外面的雨下这么大, 你不关窗?”
撑着伞的男人从房间外走入进来,带着一身潮湿的雾汽。雨滴顺着他大衣的毛尖向下滚落, 很快在地板上滴开一片水痕。
他走到窗边, 伸手欲要关上窗户。
“你别乱动, 我嫌闷。”
这时,来自屋内另一人的声音忽然间打断了他。
“你不关窗,屋子里会很潮。”
“是吗,也还好吧。”他语气带着笑,却是漫不经心地说,“我没感觉。”
“……”男人关窗的手顿住。过了一阵,他拧着眉长出了口气,迈步走到床边,“昨天你怎么没有到?”
“哦,睡过了。”他不怎么在意地说。
“但你不是已经答应好我,说你会去吗。”
“嗯?有吗,我不记得了。”
身边人弯下身,伸出手,沉默地望着他。
雨水从他大衣的衣角上滚落下几滴,落到躺在床边的人的脸上,让他不由皱起眉头,略带不满地伸手搡了男人一下:“浑身湿答答的……别碰我。”
“可是我没忘。”
他推开了谢迟的手,带着温热的手指撩开谢迟的额发,将他的脸掰正过来,有一种湿漉漉的凉气,“我昨天等了你很久。”
谢迟撩了下眼皮,这才抬眼看向了他。
他露出一个轻佻的笑,握住了脸颊旁边的那只手,顺势搭上眼前人的肩膀,语气调笑:“你生气了?”
陆行朝与他对视着,目光向下投来。
这一段只有沉默,没有台词。
俩人僵持在床上,他的手从谢迟的额间向下移去,指腹压住他唇角的笑。撑在床边的小臂轻微发力,手背青筋浮现。
他像是生气,却又拿眼前的人无可奈何。偏向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谢迟,微微扩散了些许,化开浓重的颜色。
片场的灯光从斜侧方打来,映出他深邃的眼窝与高挺鼻梁。谢迟扭了扭头,躲开他蹭着自己脸颊的拇指,却又忽然被他给拉了回来。
颈后的温度滚烫。
他低头看着谢迟,用掌心托着他微曲的颈。
又过了一阵。
他身边萦绕着的怒气逐渐消散,露出几分无计可施的模样,眸光低垂,语声缓慢:“如果是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轻易答应别人。”
谢迟仰视着他。
眼前的男人英俊挺拔,周身却是一种温文儒雅的气质,与以往的冷硬判若两人。
在这一刻,他并不是谢迟过去所熟悉的那一个人,他只是贺岩。
那个对舒阳无可奈何的,他的恋人。
这种体验并不新鲜。
这种画面,他过去曾在片场上看见过无数次——在他还没有彻底离开陆行朝助理这个工作岗位之前。
但那时谢迟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
从场外人的视角去看。
那会儿他只觉得这人天资优越,是典型的老天赏饭,果然不该埋没在芸芸大众之中。
然而现在变成了和他对戏的那个人,对于这种被他控制了全部节奏、被带着入戏的感觉,就只剩下了纯粹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