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会儿,贾老太太便哭了起来。
不管她心中是多么的恐惧,不管她在前一刻心思多么的清明,但是这一刻,那深埋于内心深处的悲伤被挑起了。
她的孙女不明不白的死去,她心中自然是有难过的,但绝不可能如此悲伤,悲伤如河流一般淹没了她的理智。
这一刻,城中所有人都和她一样,一个个被悲伤淹没,他们从心里响起的哭声,是那般的痛苦,然后一起哭了起来。
一城同哭,仿佛夏日里农田里深夜的蛙鸣,悲伤郁结成气,楼近辰的心中竟是也生起了悲痛感,更是有一种负罪感涌生。
楼近辰立在这一座城的最高处,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秘灵’的能力。
秘灵即使是未能够真正的易形换胎,竟是都已经有了七境的本事。
还是说,因为这个秘灵获得了极大的滋养才会如此,而在江州城的那个巨人少年江生,却并不是如此。
国师说,一尊神灵的诞生,伴随着一个界域的衰败,而这秘灵只是易胎换形,便已经让一座城生机暗沉,可见此言虽未必绝对,却也有个七八分。
悲痛在他的心中汇聚,只一会儿便如激荡的江河,冲击着他的心灵。
他站在那里,承受着这一波又一波的洗荡,这种法术,与往常见过的法术都不同,属于情志伤人,他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流下了泪。
不过,好在他虽不入七境,却也不是莽撞的来这里,身不入七境,但是神魂已经半步进入其中。
他手中的剑再一次的化小,如一根筷子一般的长短,立于身前,与眉同高,以太极阴阳观想法护持身心。
当他运转起这观想法时,那洪水一般冲来的悲哭,竟是都卷入其中,然后在烈阳与冷月的交互与缠绕之中被扯散。
将这一切都扯散之后,他心中的悲意散去,也冷静下来,耳中听到的那满城的哭,便如浮在表面的杂物。
又如群蛙之中,有一只特别的蛙鸣,叫声格外的雄浑而洪亮,之前根本听不出来,现在却是听出来了。
当他捕捉到了这一个声音之时,那一股恶意便清晰了,然后他的双眼泛起了光,于是眼中的景象洞开,他看到一个屋子里,正有一个年轻的女子抱着一个带血的婴儿。
而当楼近辰看到祂之时,手中的剑快速的在身前虚空颤动着,画出了一个灵光闪烁的门,然后他手中的小剑顺势便已经刺了进去。
他是可以直接挥剑的。
可以通过剑意去杀伤,但是他知道,这样遥远的剑意挥击,对于那‘秘灵’根本就没用,必须是实物剑身,带着骄阳烈日挥落,才能够真正的对祂造成伤害。
剑穿秘门。
这一种剑法,还是他第一次用在实战之中。
因为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在哪里,也不知道中间又有多少的阻碍。
通过门字法,让剑穿过无数阻碍与虚空,直接刺到目标所在的那一处空间里去。
之所以他自己不过去,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不能够确定这个‘孩子’是真还是假,二是不确定那个地方是否有埋伏。
勇者无畏,却也不是纯莽。
剑刺入小‘门’之中,楼近辰的法念寄于其上,几如身入其中。
在入门之后,未落入目标所在的空间之时,他没有通过剑来感摄烈阳,因为这会断去这种空间穿梭的过程。
也就在这时,那闭着眼睛带血的‘婴儿’睁开了眼,一双乌黑之中泛着血色的双眼。
祂大概也是感觉到了危险,只见抱着祂的女人,突然伸手在虚空里快速的书画出了一道符纹。
然后楼近辰便什么也看不到了,这感觉就像是本来用窗户偷窥别人,被人发现之后立即关上了窗户,并且拉上了窗帘。
不过,他的剑已经到了。
虽然这一刻失去了目标,剑却已经到了那窗户口。
于是他寄于剑身法念,振起,感摄烈阳,在从虚空里钻出的那一刹那,便有烈阳的光辉冲天而起。
正是城中的一个地方,而剑也在一条巷子里,剑光刺入一个房间之中,刚刚那阻碍了视线的符纹破散,然而里面却已经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剑光倾泻而入,却刺了一个空。
楼近辰本人没有动,伸手一招,那剑便已经化一道流光穿过窗户,在城中划出一道辉光落到楼近辰的手中。
楼近辰的双眼仍然是凝视着四周,这个‘秘灵’居然又不知道隐藏到哪里去了。
耳中的哭声已经弱下去,并且已经失去了那种可怕的魔力。
楼近辰一时找不到人,再一次的纵身上云头,俯身看着整座城,他要通过望城气来看这城气的流向。
原本的城气都是朝着王宫里汇聚的,而现在并没有,他看到斑斓的城气有一种要散的感觉,并且稀薄了许多。
他心中对于这个方式已经不抱有太多的希望,若是通过这个方式依然可以寻到,那就说明,对方仍然舍不得离开这里。
这一城的城气供养,或许对祂来说极为重要。
他仔细的分辨着这城气。
城中的人像是如梦初醒一般,一个个都茫然之中带着恐惧,有一些人拿着一些东西就往城外而去,但是更多的并没有。
这个时候还在城中的人,显然是无处可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