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马车内两个女子的对话,武松默默看了一眼七零八碎的烧饼摊,又看了一眼被烧饼摊的断木板所压住一角的琵琶。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看向马车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冷冽。
若不是他方才躲闪的及时,他和大哥恐怕就会被撞伤到。
想到这,武松立刻看向身旁的武植,不放心的问道:“大哥,你有没有受伤?”
武植摇头:“无碍,多亏你反应及时。”
说话的同时,武植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方才朝着马腿扔出碎银的那只手。
他看了一眼被撞毁的烧饼摊,眼帘微垂,敛下了眸中的情绪。
实际上,在马车撞到烧饼摊之前,武植是完全可以提前出手阻止的。但是他并没有那样做。
而是在烧饼摊被马车撞坏了之后,他才用了巧劲,扔出一块碎银击中了马前腿的穴位,制止了这匹马继续发狂。
至于为何要任由马车撞坏烧饼摊。
则是因为这对武植来说,是一个契机。
一个后续他不用继续卖烧饼的契机。
毕竟烧饼摊都被撞坏了不是吗。
看着这一片狼藉的摊位,武植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抹思量。
这时,方才在马车内说话的两个女子,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梳着丫鬟发髻的青衣女子,双手扶着另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子,对马车夫道:“你怎么驾车的!”
车夫此时已经是被吓得不轻,他整个人瘫在地上,苦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这马怎么突然就发狂了。”
“要是我们家小姐出了事,十条命都不够你赔的!”丫鬟愤愤得瞪了车夫一眼,“还不赶紧起来!”
车夫一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粉子女子解释:“谢大小姐,这真是一场意外,我都很少遇到马突然发狂这种事,我也纳闷怎么今儿个它就……”
车夫的话还没有说完,粉衣女子就一脸惋惜的看着被压住的琵琶:“我的琵琶!”很显然,比起听车夫的一通解释,粉衣女子更在意被压在下方的琵琶。
穿着青衣的婢女又瞪了车夫一眼:“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琵琶给我们家小姐弄出来!”
车夫连连点头:“好好好,小的这就弄!这就弄!”车夫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走过去,他想要将琵琶拉出来,然而他用力一扯,非但没有抽出琵琶,反而让木架变得更散。
这下好了,原本只是被压住前端的琵琶,被散下来的木架又压住了几寸。
车夫:“……”
被车夫称为谢大小姐的女子:“……”
青衣婢女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气鼓鼓的指着车夫道:“你收了我们家小姐这么多贯钱,就是这样做事的?!”
车夫的脸皱成了一团:“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这不靠谱的东西!”青衣婢女骂了这车夫一声,随即转看向了粉衣女子:“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啊?”
粉衣女子有些恼怒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把我的琵琶弄出来!”
青衣婢女闻言,又看向车夫。
车夫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觉得若是再让他来,那琵琶保不准会直接被全部埋在摊位
但如果他不做,结果也同样会很惨。
正在车夫左右为难的时候,目睹了全程的武松走上前:“我来吧。”
说完,武松便走了过去,伸出手,速度快而准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干脆利落的抽出了琵琶。
粉衣女子一喜,身旁的青衣婢女见状,赶紧走到武松面前,想要拿过琵琶。
但就在她伸出手的时候,武松却避开了。
很显然,是不想就这么给她。
“你什么意思?”青衣婢女蹙眉。
武松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了青衣婢女身后的粉衣女子:“琵琶自然是会给你们,但前提是你们把该赔付的都赔付了,还有,道歉。”
说完,他看了一眼七零八散的烧饼摊,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听到武松说得最后两个字,这下,情绪本就不好的粉衣女子,脸瞬间冷了下来:“道歉?”
武松点头:“道歉,并且赔付。”
武松的想法很简单,马车是她们雇的,出了事,她们理应给出一个交代。
而且若不是他们躲闪及时,所受到的波及就不是只有烧饼摊被撞毁这么简单了。
粉衣女子道:“如果我们不道歉,也不赔了?”
武松不疾不徐的说道:“那这琵琶恐怕就不能给你们了。”
青衣婢女道:“你大胆!”
谢翎姗顿时气笑了。
她感觉自己就是与这清河县这地方犯冲,从来这里的路上就开始一波三折。来了这里之后,更是诸事不顺。若不是因为谢翎戈那个家伙和周大哥来了这里,她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穷乡僻壤地方小县半步!
谢翎姗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又看向这拿着她的琵琶,一副油盐不进的男子。
若只是让她赔付烧饼摊的费用,谢翎姗是可以接受的。
但让她道歉,那不行。
马突然发狂不是她能控制的,也不是她的错。她自己受了惊,琵琶还被撞了,情绪本就有些烦躁,听到这男子的话,自然更不能忍。
她这人最讨厌被人威胁。
越是有人这样对她,她就越是要唱反调。
“凭什么要让我道歉和赔付?”谢翎姗不耐烦的说道:“我最喜欢的琵琶被你们的烧饼摊压住了,定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损坏!该是你们赔!”
青衣婢女也附和道:“就是!我们这琵琶是凤颈琵琶,可贵着呢!你们一千个烧饼摊都比不上这琵琶的边角!”
“我们小姐没让你们赔也就算了,你们竟然还想着让我们道歉和出钱,难不成是看着我们像冤大头!觉得我们好欺负是吧!”
这时,围观的众人忍不住说了起来————
“这对主仆也太不讲理吧,怎么这样啊。”
“就是,就是,刚刚她们的马车还差点撞到了我,要不然我反应快,这会儿少不了已经伤筋动骨了。”
“这粉衣小姐人长得这么漂亮,却没想到这般不讲理。”
“是啊,不讲理啊……”
围观群众的这些议论声让谢翎姗的脸一阵一阵白,她气得手抖:“你们人多是吧?我话就放在这里了!这辈子除非是我真正承认的人,否则没有谁能强迫我道歉!”
这时,一直未曾发表一言的武植,突然问了一句:“怎么才算是承认?”
谢翎姗瞥了他一眼,语气轻蔑:“至少是能让我真心佩服的人。”话落,她的目光扫到武松手上的琵琶后,突然眼睛一转:“比如琵琶弹得厉害的。”
她这话一说出口,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
“这不是在为难武家两兄弟吗!”
“是啊!这琵琶可是出了名的风雅之物,能学琵琶的人本就较少,而弹得好的人,除了教坊的乐人和歌姬们,就只有一些因为喜欢琵琶而从小学琵琶的官家小姐可以。”
“确实啊!武家这两兄弟,一个卖烧饼,一个常年在外,无论哪一个,都不可能和琵琶沾上边,更不用说是弹得好了!”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一个人说道:“诶!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
“谁啊?”有人不解。
“还能是谁啊!”这说话的人瞟了一眼带着面具的武植,又瞟了一眼武植身后的那道门。
另一个人见状,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你说得莫非是……”
“潘金莲?”有人接过这话。
潘金莲这三个字一出,围观的群众又是一片哗然,讨论声也比方才更激烈了————
“潘金莲?不可能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潘金莲长得虽然是顶好看的,那脸啊跟个仙人似的,但也就只有那张脸能看了!”
“我也觉得不可能!潘金莲曾经也只是张员外家的下人,又不是张家的主子,他怎么可能会弹琵琶。”
“更何况,男子会琵琶的本就很少。”
“确实不可能,反正我是不信的。”
谢翎姗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里话外几乎都没有离开“潘金莲”这三个字,顿时就有些好奇了。
她与自家婢女小宴对视了一眼,正欲开口说话,就听到了一道极其好听的男声————
“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