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换了住处, 百里溪一进寝房便开始收拾,傅知宁赶紧去帮忙,却被他挡到一旁:“没多少事, 你且歇着。”
“可是你身上的伤……”
“无碍。”百里溪对上她担忧的眼神, 下意识抬手去碰, 却在看到她半边脸的红肿后顿了顿, 到底没有伸手, “等一等,很快就好了。”
傅知宁知道他的性子, 因为没有再争辩,乖乖点头后便在一旁坐等了。
屋里干干净净,确实没有太多需要收拾的地方, 然而百里溪还是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却还是不太满意:“实在不行,先去四殿下府上将就一晚吧,明日叫仆役彻底收拾一遍,你再住进来。”
傅知宁无言地打量眼前寝房, 好一会儿才扭头与他对视:“这不是挺好的吗?”
虽然久未住人,泛着一股潮气,可通风之后便好多了, 房间够大, 屋里东西一应俱全, 比她在傅家的寝房还要好, 他为何这么不满意?
百里溪蹙了蹙眉:“我鲜少来这边, 门窗一关便是几个月, 需要晾晒一遍才能住。”
“这算什么大问题,”傅知宁失笑, “通风之后已经好多了,实在不行就叫人去四殿下那儿讨一床刚晒好的被褥,想来也是一样的。”
百里溪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傅知宁叹了声气:“我好累啊清河哥哥,就不要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了好吗?”
她眉眼之间,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百里溪瞬间不纠结了,亲自去讨了一床被褥回来,铺好之后又要去烧水,直接被傅知宁拉了回来。
“趴下,给我看看你的后背。”她缓声道。
百里溪与她对视片刻,到底还是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她受伤的脸颊:“我没事。”
“清河哥哥。”傅知宁板起脸。
百里溪略有些无奈:“怎么今日这么怕你唤我?”
傅知宁失笑,伸手便去解他的腰带:“快给我瞧瞧。”
百里溪只能答应。
一层层衣裳褪下,露出紧实宽阔的后背,一道道刺眼的红痕淤青也暴露在空气里。傅知宁喉咙动了动,试图忍下泪意,却还是一不小心便红了眼圈:“……疼吗?”
“不疼,”百里溪说完,转身看向她,“给我看看你身上。”
“看我干嘛?”傅知宁当即警惕。
百里溪强行将人拉过来:“我去的时候,你不也被打了?”
说着话,三下五除二便将她的衣裳都脱了,只留一件小衣颤悠悠挂在身上。活色生香,他眼里却只能容下她身上的血痕。
两人虽然都是白皙肤色,傅知宁无疑要柔嫩许多,即便是捱了同一个人的打,她身上的伤痕也要比他的更触目惊心。
“疼吗?”百里溪问了同样的问题。
“不疼,”傅知宁是同样的答案。
两人对视许久,都有些想笑。百里溪眼角也略微泛红:“知宁,你这次真的太任性了。”
“说好不指责我的……”傅知宁小声嘟囔。
百里溪摇了摇头:“不是指责,只是觉得……”他没用,护不住她,也不配让她牺牲这么多。
后半句话他没说,傅知宁却轻易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倾身过去小心抱住他:“我没有任性,只是想到你身边来。”
“……嗯。”
两人坐在床边默默相拥,皮肤相贴,热意相融,却没有更多的想法,只是想抱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一晚上如打仗一般,傅知宁确实累坏了,不知不觉便在百里溪怀中睡去。百里溪静静抱着,直到她的呼吸愈发均匀,才将她打横放在床上,为她涂了一层伤药后,帮她盖好被子离开。
四皇子府邸,赵怀谦正坐在凉亭内喝酒,看到百里溪出现后,勾起唇角举杯:“恭喜啊掌印大人。”
百里溪扯了一下唇角,径直到桌边坐下。
赵怀谦笑了一声,为他斟一杯酒:“听说你向管家要了一床被褥?怎么没直接来我这儿住?”
“她不想打扰你。”百里溪将酒一饮而尽,主动为自己倒了一杯。
赵怀谦微微颔首:“住自己家,也确实更自在些。”
百里溪看他一眼,一时没有说话。
赵怀谦失笑:“打算何时办婚事?”
“越快越好。”当初与她避嫌,是不想让她掺和进朝堂争斗,如今既然掺和了,就得掺和得彻底些,只有成了亲,他才好光明正大地护着她。
赵怀谦点了点头:“夜长梦多,的确越快越好,这场婚事你打算怎么办?”
百里溪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赵怀谦眯了眯眼睛:“别跟我说你要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如今这情形,还是一切精简的好,免得被赵良毅抓住把柄,去父皇面前参你一本,你如今在宫里本就如履薄冰,最好还是别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百里溪垂下眼眸,又饮一杯酒。
半晌,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我知道,只是心里过不去,觉得还是太委屈她。”
赵怀谦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但凡有点良心,心里肯定都过不去,但成亲不是一个人的事,何不问问她的意见?”
“她定然不答应大操大办。”百里溪答得笃定。
赵怀谦与他碰了个杯:“那就听她的,成了婚的男人,第一要事就是得听媳妇儿的。”
百里溪斜了他一眼:“你打算何时成亲?”
“我倒是想,可惜父皇担心我先有子嗣,赵良毅更不好立足,所以迟迟不肯松口我的婚事。”赵怀谦啧了一声,眼底满是嘲讽。
百里溪沉默一瞬:“你若能先有子嗣,的确会胜算更大。”
“嗯……”赵怀谦垂下眼眸,“所以已经准备先收个通房了。”
说完,他停顿一瞬,抬头看向百里溪,“是跟在我身边的丫头,品性相貌都还算可以,若是能孕育子嗣,将来再扶为侧妃。”
“也好。”百里溪颔首。
赵怀谦笑了,又跟他碰了碰杯。
百里溪陪他坐了片刻,很快便沉不下气了,时不时就要往院门口看一眼,惹得赵怀谦笑骂:“你小子也未免太重色轻友,与我喝个酒都不专心,还不如赶紧走,也省得总叫我烦心。”
百里溪闻言,还真就站了起来:“贸然换了生地方,我怕她睡不踏实。”
“走走走,别耽误我饮酒赏月。”赵怀谦催促。
百里溪唇角扬了扬,没有废话直接离开。赵怀谦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在他快走出门口时突然叫住他:“清河。”
“嗯?”百里溪驻足回首,眉眼间是清浅的笑意。
自从百里家灭门,他的眼底便埋了一座终年不化的冰山,赵怀谦已经不知多久没见到他这般轻松了。
“说实话,知宁这次虽然让你很头疼,但你打心底更多的还是高兴吧?”他挑眉问。
百里溪静了许久,答:“嗯。”
“真羡慕啊,”赵怀谦叹了声气,“我何时才能如你一般,被坚定地选择一次呢?”
“你已经被选了,”百里溪与他对视,“四位皇子中,我从头到尾只选了你。”
赵怀谦怔怔看了他许久,突然一脸膈应:“你有没有发现,两个大男人说这些未免太恶心了?”
“发现了,但我今日高兴。”百里溪扬了扬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怀谦嫌弃地扯了扯唇角,还是忍不住笑了。
百里溪回到家后,先在外间站了半天,等身上的寒气褪了,才轻手轻脚进入里间,到傅知宁身边躺下。
睡梦中的傅知宁似乎察觉到什么,轻哼一声便手脚并用地攀上来,身上的伤口被她无意间碰到,顿时又酸又麻。
百里溪却始终扬着唇角,无声将她搂在怀中,闭上眼睛共赴梦乡。
傅知宁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翌日太阳晒在眼睛上时,还不太愿意醒来,最后还是半梦半醒间摸到坚实的胸膛,才顿了顿睁开眼睛。
“醒了?”百里溪低头看她。
傅知宁眨了眨眼,默默收回自己不安分的爪子:“你没进宫吗?”
“这便要走了,”百里溪在她额上亲了亲,“起床吧,你得吃些东西才行。”
“好。”傅知宁乖乖起床,洗漱完早膳也送来了。
是热腾腾的甜豆花,和刚炸的油饼,摆上桌时还冒着热气。
“好久没吃这些了。”傅知宁有些惊喜。
百里溪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知道你想吃,便叫下人提前去街上买了,你醒之后又回了一遍锅。”
“谢谢掌印大人,”傅知宁说完,故作惊讶地捂住嘴,“我叫你掌印,你不会生气吧?”
她指的是前不久去司礼监时,她故意唤他掌印,结果他突然发火的事。
百里溪被调侃也不生气,反而扫了她一眼:“所以我究竟为何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