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她只说了句:我只剩下你们了……”
“不管我怎么询问,她始终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担心她出什么事情,便告诉她你是下午的飞机,这个时间你差不多应该已经回来了,我让她先去你那里。”
“好在我有安妮父亲的联系方式,我担心安妮的状况,所以我拨通了他父亲的电话,电话是他父亲的老婆也就是她的后妈接的。我这才知道……”
李良再度陷入了沉默,我明白,大概是李良的情绪无法支持他一口气说完所有的事情。
我没有再催他,而是静默的等着他平复情绪,而我也在默默的酝酿着自己的情绪,以免无法承受它即将说出的事实。
“安妮的父亲根本就没有什么违纪,他是得了脑瘤,而且是最近才发现,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非常凶险的境地,必须手术不可,但是肿瘤在大脑的关键部位,手术风险很高……”
“手术安排在三天前,手术前他并没有通知安妮,因为前几日他来找过安妮,但并未得到安妮的谅解,或许他是因为自责。他想若是手术成功,再来告知安妮也不迟,若是手术失败,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安妮曾对他说过,这是他罪有应得……”
“然而手术并不顺利,刚开颅不久,还未进行肿瘤摘除,大脑里便形成了脑疝,手术没有成功……”
“消息是安妮的后妈通知她的,要她来见她父亲最后一面,安妮接到她后妈的电话,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处在弥留之际,在见到女儿之后,很快便没有了生命体征……”
“我这才知道,安妮这几天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接我的电话,她是在忙于父亲的后事,哪里还能顾及到其他……”
李良终于说完,电话的两端,我和他都陷入了恒久的沉默,我的心在一点一点往下沉,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这种事情偏偏发生在安妮身上?
虽然我知道安妮对他的父亲是有恨的,但骨血至亲,就算恨又能恨到哪里去?这无非是亲情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而已,说白了也不过是彼此的一点误解。
然而,然而,解开这个误解的方式竟是如此的残忍,竟要让一个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而今,这个误解已然随着一个人的生命的逝去而释然,但是从今以后,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将永远背负着自责,且再没有释怀的机会。
这又是谁的错?
“你没有见到安妮?她明明在电话里说她会去找你?她为什么没去!”李良又问了一遍。
说到最后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急迫的说:“老魏,你赶紧去安妮家里看看,她现在情绪极不稳定,你一定要看住她,千万不要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听了李良的话我猛的从发懵的情绪中醒转过来,对着手机喊了一句:“我马上去!”便挂断了电话。
我慌乱的起身,胡乱套了件T恤衫便匆匆出门,刚到门外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脚,又慌里慌张掏出钥匙去开门,然而此刻我的心里乱的如同千万只虫子在爬动,大脑里如同灌满了水银沉甸甸的,拿钥匙的手竟哆嗦的好半天也没能插到锁孔里。
待的重新进入房间,匆匆套进一双鞋,连袜子也懒得再穿,便往楼梯跑去。
一边双腿失衡的往楼下跑一边在心里默念:安妮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哥马上就到!一定要等我……
来到楼下我也顾不得在小区里遛狗散步的人们向我投来的好奇目光,径直向小区大门冲去。
在经过小区小广场的时候,一群大爷大妈正在或做健身运动或扎堆聊天。不经意间见此情景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大脑里突然有一丝闪电闪过,我猛的止住了脚步,向前冲刺的身体硬生生的剎在了原地,脑袋里嗡的一声。
我忽然想起了在我和沐惜春回来的时候,我无意间看见的那个身影,那个无论从身段还是走路的气质都和安妮一般无二的身影。
同时脑海里又响起来李良方才对我说的话:你没有见到安妮?她明明在电话里说她会去找你?她为什么没去?
难道?难道?我的老天……
所有的线索此刻都连上了,那道身影,想来定是安妮无疑了。
那么,无疑她定也看到了沐惜春挂在我身上撒娇让我亲她的那一幕,她没有过来见我而是匆匆离开,显然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我的脑袋里此刻更加混乱,我盲目四顾,脚不由得在原地打转,用拳头狠狠的砸了自己脑袋几下,只是大脑里混乱的思绪依然没有丝毫平静。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安妮全看见了!她全知道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她最伤心的时候?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感觉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周围的人似乎都在朝我指指点点,似乎都在笑话我,他们说声音似乎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无限的拉长,变成一道道尖利的怪音直往我大脑里钻,让我几乎头痛欲裂。
我双手护头,努力的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大脑却再一次不受自己控制,眩晕的感觉愈加强烈。
恍惚间我忽然看见身侧不远处的假山处的喷泉下有一汪池水,我脚步踉跄的冲将过去猛的把头扎进了水池里,我把脑袋足足在水里浸了有一分钟,直到把肺里最后一丝空气都吐了出来,让我有窒息之感的时候这才猛的从水里拔出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