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栀眸孔剧烈收缩,下意识伸出去的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臂上,他身上单薄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但是他身上是凉的,流了那么多汗,他身上一丝温度都没有。
霍南衍重新抬起头,他状似随意地擦掉唇角溢出来的血迹,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往前走了一步,轻轻地伸出手把她抱住,冰凉的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别怕。先让我靠一靠……”
他声音很轻。
许青栀紧紧地抿着唇,视线往他后背看去,就看到他整个后背都已经被血染红了,沿途滴落下来的血珠,在光洁的瓷砖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霍南衍受伤了。
心里猛地浮上这个念头,许青栀就有些腿软,“霍南衍,我们该怎么办?”她简直不敢碰他,声音都带出了哭腔。
“别怕别怕。”他轻叹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她,“那些人我都干掉了,你现在出去也不会有事的。”
许青栀抬起头,看向男人的脸,通红的眼睛注视着他:“你叫我把你丢在这里,一个人离开?”
男人垂下眼轻轻地看着她,语气也轻飘飘的:“许青栀,你跟着我,以后也会遇到这种事情。你不怕吗?”
许青栀嘴唇颤抖着,“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霍南衍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有些泄气地叹了一口气,摇头:“没有。”
许青栀咬着唇,把他扶到隔间,让他坐在坐便器上,然后低头查看他受伤的后背。
她还没看到伤口,就被男人握住了手,他的掌心冰冷,都是冷汗。
“以后还会遇到这种事,你真的不怕吗?下一次,我不一定能把你安全地摘出去,你也有可能会受伤,还可能会死。”
许青栀没有理会他的话语,她挣了挣他紧握着她手腕的掌心,焦急地想要查看他受伤的地方,因为在后背上,她需要脱掉他的衣服才能看到,但是霍南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许她去看。
她有些崩溃,“霍南衍,你能不能别说话了!我要给你止血!”
“……”霍南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松开了她的手腕,有些脱力似的往后靠去,跟她道,“这点伤我死不了。子弹在里面,你处理不了,找个人挖出来就行了。”
他摇了摇头,又轻叹了一声,看着许青栀的脸,伸出手摸了摸她苍白的脸颊,“……我应该等你回锦城了再逃婚的。”
许青栀要哭不哭地看着他,“你别想甩开我。如果我知道你逃婚了,我肯定天涯海角也要把你翻出来。”
“真是个笨蛋。”
“到底谁才是笨蛋啊。”许青栀要被他气哭了,她通红着眼圈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忍不住哭了起来,“你能不能别说话了,你教我怎么挖子弹,我帮你挖出来止血。”
霍南衍没有说话,只是从许青栀的口袋里,掏出了提前放进去的手机。
然后当着许青栀的面,拨出去一个电话。
那头很快就被接通了。
霍南衍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好了,别看热闹了。叫你的人上来。”
对话那头有人哈哈笑了几声,许青栀听到了,却不知道是谁。
很快,安静的洗手池外就传来了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她警惕地看着前方,几个脸孔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为首的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对霍南衍道:“霍先生,劳伦斯老先生叫我们过来救治您。”
霍南衍已经有了失血过多的症状,他有些晕,把许青栀推出去:“先带她去做个检查,结束后把她安排进我的房间。”
他说完话,整个人就往下坠了下去,“霍南衍!”许青栀下意识伸出手要抱住他,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走过来搀扶起霍南衍脱力的身体,对着许青栀道:“许小姐,霍先生由我们照顾,您请放心。救护车已经在楼下,我们现在要送您去做胎检。”
“……”许青栀欲言又止,她看着霍南衍苍白的脸色和失去意识的身体,没有再说什么,低着头跟着那个男人离开了。
虽然不认识他们是谁,但是霍南衍不会害她,她不想再浪费时间拖延下去。
许青栀走后,留下的几个男人立刻有条不紊地开始处理霍南衍背后的枪伤。
他们经验丰富,很快就挖出了深埋在肩膀处的子弹,迅速缠上绷带止血。
把男人抬上担架,几个战斗经验丰富的男人注视着担架上失去意识的霍南衍,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佩服的表情。
——霍南衍在机场和那十几个职业杀手周旋的时候,他们就在机场的监控室里。
短短十来分钟,他竟然就摸清了机场的布置,然后用打游击的方式设计陷阱将他们一一解决。
在他们看来,如果仅仅是从机场里逃出去,他可能花不了这么多时间。
只是因为那个女人在机场里,他不得不把所有人解决掉才能安全。
但是也因此,在解决掉最后两个人的时候,被其中一个暗算。
*
许青栀被带去医院里做了一个胎检。
抽血化验出结果,再快也花了一个多小时。
她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催促,那几个带着她过来的男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走动之间,腰间都插着一把手枪。
等到胎检结果出来,孩子没大碍,许青栀松了一口气,要求他们带她回霍南衍那边。
对方也没拒绝,领着她去了住院部,很快就送她到了霍南衍的病房。
霍南衍住的是独立的病房,甚至有个客厅,客厅里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爷爷。
老爷爷拄着拐杖,见到她进来,笑眯眯地道:“他现在在里面输血,刚刚给他打了一只止痛剂和镇定剂,恐怕要睡几个小时才能醒。”
许青栀看他和蔼可亲的样子,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见到这个老人家心里就有些抵触,不是很喜欢。
她抿了抿唇,“那我进去,看看他,不说话,不会吵到他的。”
说完,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小跑着进了霍南衍的病房里。
劳伦斯看许青栀像是一只仓皇逃窜小兔子似的背影,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还挺警惕的。”
……
许青栀推开病房的门,就见到霍南衍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扎着针管,正在输血。
他果然跟那个老人说的一样,睡得沉沉的,只是脸色已经没有像洗手间那样白得发青了。
她走过去,把被子拉下来一点,看了看霍南衍肩上被绷带缠住的伤,浓烈的苦涩的药味混杂着血腥味,许青栀闭了闭眼,坐在床沿边轻轻地抓住他冰凉的手。
*
霍南衍在睡了两个小时以后,就醒过来了。
最先恢复过来的,是嗅觉。
空气里蔓延着消毒药水的味道,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医院里,整个人精神微微松懈了一些。
稍微动了动,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他睁开眼,就看到许青栀圆圆的后脑勺。
她趴在窗沿边,已经疲惫地睡着了,手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好像很没有安全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