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南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她脑海里都是母亲最后那几句话。
“你若是要她的命,那价格可就是另算了!”
她是她的女儿啊!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她竟然……竟然也将她明码标注了价格,还如此无所遮掩与高慧书讨价还价!
孟荣华配做母亲吗?哦不,孟荣华她配做人吗?
薛南乔浑身发软,甚至都无力坚持着走到床前,一进卧室,她就那么软趴趴坐在了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泪水早已流干了。
从姨妈死去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眼泪就流干了,她的心也死了。
她睁着干涩疼痛的眼睛,却一滴泪都落不下来,只是趴在那里,大口大口喘息着。
若是从前,若是她这么坐在地上,姨妈必定不由分说将她拉起来,嘴里一边埋怨她不懂爱惜身体,一边将她安置在温暖又舒适的床上。
可现在呢?
这偌大的萧公馆,这林林总总上百人的萧家大宅,却没有属于她的亲人。
连同她所谓的丈夫,一颗心都在别的女人身上,以至于姨妈枉死都没有人去替她讨个公道。
这一刻,薛南乔无比痛恨自己。
恨自己不够争气,恨自己不够强大,恨自己不能保护好那个唯一疼惜自己的亲人。
这一夜,薛南乔就那么坐在冰凉的地上,从天黑坐到了天亮。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薛南乔睁开眼睛。
她动了动酸痛僵硬的身体,正要张嘴呼唤江碧云扶她一把时,却猛然意识到,姨妈已经死了!
睁着空洞的眼睛,注视着空荡荡的房间,薛南乔愣了很久,终于艰难地扶着墙站了起来。
她走到衣柜里,找了件素白的长裙换上,又用白布扎了一朵绢花别在自己胸前。
随即,她翻出自己当初结婚时带来的行李箱,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张江碧云抱着她的合影。
照片里的江碧云笑得慈爱,她将薛南乔抱在腿上,极为亲昵地贴着她的脸。
薛南乔轻轻抚着江碧云的脸,盯了很久,她哑声说道:“姨妈,你别着急,你别催我,你再多等等,这仇,我会给你报的。”
说罢,她拿着相框走到客厅里,将餐桌上的东西都挪到一边,然后,把江碧云与自己的合影放在正中间。
做完这一切,薛南乔又转身走出居住的东院,直奔库房而去。
一路上,佣人们都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她,在她经过时指指点点,甚至有大胆的佣人,故意拔高语调,故意让薛南乔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这麻雀飞上枝头,也还是麻雀,妄想做凤凰?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是,她和思锦小姐能比吗?思锦小姐什么出身?她又是什么出身?”
“出身低微也就罢了,心肠竟然还歹毒,指使着江碧云险些害死思锦小姐,现在遭报应了吧?”
……
对那些议论,薛南乔置若罔闻。
她只目光注视着前方,平静迈着脚步,若非她眼睛充血嘴唇干裂,有谁能看得出来她刚遭受了亲人惨死的打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