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来到平南侯院里时,已是掌灯时分,夜风习习,平南侯盖着件薄薄的凫绒毯在明间儿的藤椅上半躺着,看院中那大片几近凋零的秋海棠,似是想起往事。
秦煜掀帘进屋,将食盒搁在黄花梨木描金海棠八仙桌上,上前向平南侯拱手行礼称父亲。
平南侯冷笑出声,目光仍一瞬不瞬盯着外头的海棠,“今早派人去请你你不来,这会儿又过来,是一日不同为父对着干,你心里就难受?”
“是儿的错,”秦煜低眉颔首道。
平南侯这才调转视线看向秦煜,心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向他致歉?
平南侯清了清嗓子,声调也温和下来,“今早我命你来,只为两件事,一则那小孩子在我们府里走丢了,全城寻了几日也没寻着,恐怕……实在寻不着也不要强求,安抚好她父母亲,该赔多少银子便赔多少银子。”
秦煜深吸一口气,应了声是。
“二则是朝堂上老生常谈的那件事,你作为平南侯府的一份子,还是嫡子,该站在哪一边,心里要有数。”
“儿正是来同父亲商量此事的,近年来京城的公侯家除了自家本有的田地之外,又不断兼并田土,以至百姓失地,流离失所,如今各地旱涝不断,国库空虚,若不再还田于民,将来必生祸患,请父亲带头让出府上四分之一的田产,为圣上分忧。”
平南侯剑眉大蹙,抬手将凫绒毯一掀,纵身而起,指着他怒道:“你说什么?圣上也只说共克时艰,各侯拿出五分之一的田地,你却说要四分之一,用自家基业向圣上邀宠献媚,你还是我平南侯府的人?”
秦煜将头埋得更低,双手拱得更高。
平南侯见他如此,怒极反笑,“好,好,我养了个为国为民的好儿子!拿祖宗家业去贴外人的好儿子!来人啊,请家法!”
檐下,淡雪等一干奴婢听见平南侯的怒吼声,立即冲进门来跪在平南侯面前,齐声求道:“请老爷息怒,请老爷三思!”
“怎么,我的吩咐你们也不听了?”平南侯指着淡雪,“去,把军棍拿来!”
淡雪抬眼,见平南侯像个发怒豹子,不敢不从,只得战战兢兢站起身向厢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