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仍默不作声。
守诚猜到秦煜的意思,“二爷,您真不再寻秋昙姐姐,要回去娶林家小姐了么?”没得来秦煜的回应,守诚只叹了口气,向守财轻轻颔首,守财会意,立即命小厮去渡口订船票。
这话正好叫春娘听见,她往地下啐了口,心道果然男人靠不住,秋昙才拼死为他生下女儿,他便要娶旁人为妻了,想来方才的深情也是演的。
于是,她立即走出富锦阁,往天水巷赶,此时已是黄昏,巷子里飘来阵阵饭菜香,待走到自个儿小院门口时,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她忽忘了要做什么,心中只有温暖。
她推门进去,正见秋昙着一身宽松的水蓝色衣裙,推着摇篮走来走去,一面用大蒲扇扇蚊子,一面给孩子哼儿歌。
“小满怎么总哭,来,爹来抱抱,”春娘说着,便要伸手去摇篮里抱孩子,秋昙用蒲扇拍了拍她的手肘,“你快别添乱,就是要叫她躺在摇篮里,惯了便好了,不然越养越娇气,天天缠着你抱。”
春娘瞅着正啃小脚丫的小满,爱得不行,便只好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小脚丫,而后接过秋昙的手来推摇篮。
秋昙这才得空在一旁的矮杌子上坐下,用蒲扇赶着腿上的蚊子,道:“我不知怎么了,一出月子便舍不得把小满交给奶母带,事事亲力亲为,累得慌。”
“当娘的大约都这样,是不是,小满?”春娘伸出食指逗了逗小满的小脸蛋,小满便放下脚丫子,抱着春娘的手啃起来。
“大约我近来太累,今儿幻听了,居然听见巷子里有轮椅声,走出来细听,又听不见了,”秋昙唉了声。
春娘神色微僵,低眉忖了忖,终于道:“今儿有个坐轮椅的到过铺子里,问我认不认得你。”
秋昙烫了似的站起身,“坐轮椅的?”只这一句话,便令她心如擂鼓,浑身起细栗。
“就是你家二爷,”春娘漫不经心道:“我没说你在这儿,他没寻着你,就要赶船回京了,你若想随他一起走,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
秋昙却觉脚下有千斤重,迈不开步子,想到方才秦煜来过天水巷,甚至就站在门外,她心里便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通通涌上来。
“我去寻他做什么?”秋昙复又坐回杌子上,故作淡然,用蒲扇给孩子赶着蚊子,“你知道侯府那样的人家,容不得我的,我生的孩子,只是庶出,将来总也矮人一等,不如在这儿来的自由。”
春娘大为惊诧,本以为秋昙对秦煜爱慕难舍,必定忍不住抱着孩子去寻,没想到她还挺有定力,于是上前拍了拍秋昙的肩,豪迈道:“正是要如此,不就是男人么?天下男人我见得多了,没几个是好的,你家二爷也是一样,方才我看他神思恍惚,神伤不已,还以为他多将你放在心上,原来也是个负心汉,我听他身边那小厮说,他此番回京便要娶妻,这才多久的事儿,一年还不到呢,可见深情也是装的,唉……你说凭什么丈夫死了妻子要为其守孝,妻子死了,男人却可立即续弦,真真叫人不耻!”
秋昙已听不见她说什么了,心头只萦绕着那几个字:“他此番回京便要娶妻。”
她忽的笑了,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捂着胸口哈哈大笑,笑个不住,春娘大惊,忙上前扶着她的双肩将她搀起,却见她笑得泪流满面。
“我不该说的,我……”
秋昙终于止住了笑,抬手道:“该说的,你不说我岂不要骗自己一辈子?哎呀,我想想我近来真是可笑,真是可笑啊!”说着,起身往漆黑的屋里去了。
这时,小满“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春娘手忙脚乱地去抱孩子,大喊黄妈妈:“快去瞧瞧夫人,快去!”
这日之后,秋昙再未梦见过秦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