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昙因心里堵得慌,便悄悄退了几步,退到旁边,眼睛一瞥,恰瞥见与她隔着两张桌子的安平县主。
安平县主一身华服,孤零零坐在官帽椅上,双目空洞,无精打采的样子,而她两丈之内再无旁人,因年轻姑娘们都不敢同安平县主搭讪,生怕让人说闲话。
秋昙忽而在想,若是秦煜娶了自己,是否众人也会对他避之不及呢?
兴许会吧,兴许此时此刻在她看不见的男席上,便有许多人将秦煜要娶丫鬟做正妻的事当做笑谈,大约都会看不起他,就像那日的她一样,主子让她去坐丫鬟坐的马车,丫鬟们却都排挤她,秦煜将来也会如此么?光想一想,秋昙便觉着心揪疼。
“秋昙,你在那儿做什么?”莺儿喊她。
秋昙只得又走回到老太太身后,听那伯爵夫人向老太太介绍哪家姑娘怎么怎么样,问秦煜秦昭怎么样。
终于熬到用午饭,秋昙和莺儿等人轮流到下人们吃饭的厅堂里去吃了。用罢午饭,老太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携众人回府,一路上秋昙都在回想方才的事。
日日流水般过去,秋昙比原先更发奋了,不仅白日要教两个账房先生记账,且自己去秦煜书房里拿些诗词本子来读,傍晚回到听风院,还要再练会儿琴,然而练琴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两个月下来,她并无太大长进。
这两个月间,老太太又领着她去赴了三个宴,她一回比一回孤独难受,一回比一回怀疑自己,一回比一回讨厌自己,她觉自己是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主子们不正眼看她,丫鬟们也排挤她,而她学琴学作诗,实在学得太慢了,太慢了……
她经常自我安慰,可以慢一些,不急,你还有许多好处是她们不知道的,你并不比她们差,可有时她会做梦,梦见秦煜在宴上,众人请他作诗,请他弹琴,请他下棋,他一个也不会,他想同他们说话,他们却都不搭理他,甚至嘲笑他,梦里,秋昙看得心疼,伸出手想触碰,却碰不到。
眼看着到了五月中旬,日头愈发毒辣,将清凉的青砖地烘烤得烫脚,正午几乎不能出门,秋昙穿着薄薄的纱裙,同几个账房讲记账时,总热得满头大汗,不得不自备团扇和几块手帕子。
这日休沐,正午时分,平南侯顶着烈日过来万寿堂,恰好秋昙用罢饭从灶房出来,正望见他气冲冲撩帘进去正屋。
秋昙的右眼皮子忽急跳起来,她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平南侯要说的事,必定与她有关!
可院子里到处都是奴婢,她没法儿过去正屋檐下偷听,只能回到偏厅,靠着那面离得正屋更近的墙壁,意图偷听。
“秋昙,老太太命你送茶进去,”门口传来莺儿的喊声。
简直天助!
秋昙应了声是,立即掀帘出门,从莺儿手中接过磁石茶盘,快步走到正屋门前,深吸一口气,掀起竹帘走了进去……
“母亲,”平南侯立在老太太跟前,向上拱手,“儿方才酒桌上听江御史说,昨儿督察院递了几份弹劾儿教子无方的折子,折子上列了煜儿那孽畜忤逆父母,败坏纲常,欲娶奴婢做正妻的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