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陆陆续续交了画作,秦煜仍不紧不慢地在纸上涂颜料,那一炷香将烧尽时,秋昙才看明白他画的是副春游图,断桥下,春雨绵绵,烟柳深处撑出只小船来。
立时,一首小诗涌上心头,秋昙忍不住轻声念道:“春雨断桥人不度,小舟撑出柳阴来。”
秦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旋即提笔写上这诗句,这才由秋昙交上去。
秦昭瞥了眼那画,没看清楚,但不见线条,只见颜色,不似寻常画作,他不由轻笑着摇头,心道府里人总说秦煜当年如何如何,可那已是当年之事,自从摔断腿后,何曾听他吟过一句诗,作过一幅画,说过什么有见地的言语?从未有,可见他荒废了。
对面二房的几位堂兄弟,也都伸长了脖儿看秦煜的画,他们被秦煜的名声压了这些年,想知道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可还有当年风姿,然而他们也没看清楚。
统共六幅画,都交到周氏手里了,周氏略瞧了眼秦煜的画作,见他的画没有墨迹晕染开的痕迹,心里不称意,递给郡主,道:“我这个大俗人看不懂画,还得请郡主您评点,千万不必口下留情。”
周这话并非说假,她虽是伯爵府嫡女,却自小不爱诗书,只跟着母亲学管家,摸账本比摸书本多。
郡主抿唇笑了,将第一幅画拿起来细看,道:“这副玉堂富贵图气势恢宏,牡丹姿态各异,泼辣豪放,只可惜笔法细腻不足,布局又过于紧凑,画得太满,若能在下点缀山石,结构上密下疏,或许能好些。”
二房长子秦宿忙起身拱手道:“多谢郡主娘娘提点,原先我只知我画得不好,却不知哪里不好,有您这句话,我便知道如何改了。”
郡主颔首,“用色大胆,这是你的好处,可别连这也一并改了,”她说着,抿了口茶,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三幅都是平庸之作,郡主兴致不高,只在基本技法上提点几句也就罢了。
直到看见倒数第二幅,郡主目光一亮,立即放下茶盏双手捧着,叹道:“这幅落款为伯平的踏春图画得甚好,图中人物生动,意趣盎然,’兰叶描’的技法用到如火纯青之境,笔力遒劲如刀刻,笔势圆转飘举,设色也简淡,颇有曹吴之风,只是晕染上还差些火候,但只要多练习,日后必有大成!”
林氏听郡主如此夸赞秦昭的画,心里很不痛快,本想让自己儿子在郡主和安平县主面前露个脸,谁知一向书画上不能的秦昭得了郡主青眼,也不知周氏使了什么手段让秦昭脱颖而出了,难道让他作弊,临摹名家画作?
林氏狐疑地看向周氏,见她一脸喜色,立即不屑地别过眼。
下首,秦昭则苦笑了下,起身朝上拱手,谦道:“郡主娘娘谬赞。”
一旁的秋昙却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踏春图,什么人物,这是秦昭画的?不对呀,她方才瞥了眼,秦昭画的分明是桃花潭水,哪里是人物画?
秦煜则望着秋昙,以为郡主夸赞秦昭她必会露出欣喜之色,毕竟她与秦昭……然而她此时一脸怀疑,秦煜看不明白了。
那边厢,郡主看到最后一幅画,愣了下,声音微颤,“这……这最后一幅画作,我却是品评不了。”
周氏以为画得不好,故意解围道:“二哥儿大概多年不拿画笔了,幼时他的画画得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