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请刺史陪我一同看一看那些受难的百姓罢。”
见赵翌如此体察民情,王俭自是正色地当即伸手作请的姿势,陪同赵翌一步一步朝县馆走去,连代步的车马也不曾用。
约莫走了一柱香的功夫,背上已然生了汗,赵翌便在兖州刺史王俭的陪同下走到了县馆门外。
相比于长安城的长安县馆,万年县馆,此处可谓是朴素了许多,朴素到丝毫让人看不到半点所谓的官威。
赵翌胄甲的铿锵声划破空气,待入了门,每一步他都能看到成群结伙的老百姓围在一起,脸上是对写满了对战争的畏惧,对未来的恐慌和迷茫。
孩子的啼哭声,老百姓的苦痛声,都让赵翌的心沉重不已。
一场战争,可以夺天下,亦可以毁天下。
夺得是那些上位者的天下,毁得是老百姓祥和安宁的天下。
就在这满目悲怆,让人不忍对之时,一个温柔的女儿声响起,仿佛一缕轻纱覆盖血腥恐惧,一只纤手拂过痛楚。
“不要哭,姐姐这里有糖,吃了就不哭了好不好。”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浅蓝色圆纹襦裙,外着月白轻纱,配粉色披帛的年轻女子蹲在一个受伤的贫苦孩子面前,日光下的侧颜清雅婉约,唇边的梨涡浅笑仿佛能安宁人心。
说话间,女子自袖中摸出一个小绣囊,从里面探出一颗糖来递到小男孩唇边。
看了眼身旁的阿耶阿娘,原本还掉着泪的小男孩将糖吃了去。
“吃了糖,可就不能哭了。”
女子蹲在那儿,不顾落在地上沾了灰尘的衣裙,更是不嫌弃小男孩褴褛的衣裳,脏污的小脸,反而扬了扬手中的绣囊道:“那姐姐继续给你上药,如果你能不哭,我就把这些都给你好不好。”
“好!”
听到小男孩几乎抢答的回应,女子笑意融融,这才低头继续认真地为小男孩清洗伤口血污,一边洗一边朝伤口吹着徐徐的风。
果然,小男孩虽然疼得又要掉眼泪,但还是强忍住憋了回去,愣是一声也不再吭。
直到给伤口上药包扎好,女子守信地将绣囊递给小男孩,却是又看了眼其他眼巴巴看着她的几个小孩,转头与男孩道:“你是个男子汉,这些糖都是你勇敢得来的,那你愿意将它分享给其他小伙伴吗?”
看着面前的小姐姐,看了眼院子里的几个同龄孩子,男孩挣扎了片刻,终究眼神坚定地点头道:“嗯,我愿意!”
话音说完,小男孩在女子的鼓励下,起身忍着痛,将糖一颗一颗分给其他同龄的孩子,顿时糖的甜蜜暂且抚平了孩子们眼里的恐惧,心底的伤痛,渐渐响起了孩子们的欢笑声来。
那样的声音,犹如天籁,就连赵翌也为之动容。
“多谢娘子,谢谢娘子。”
看到男孩的父母向自己跪拜行礼,女子搀扶住他们,什么也未说只是摇了摇头。
当她起身转头,目光与赵翌和身旁的王俭对视时,先是一愣,随即双手一攥,上前来行下一礼道:“阿耶。”
此话一出,赵翌看向王俭,果然王俭既慈祥,亦是与有荣焉地看着这个女儿道:“起来罢,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说话间王俭看向赵翌道:“素娘,这是御陵王。”
听到父亲的介绍,王素默然颔首行下一礼:“小女王素,拜见御陵王。”
“王娘子请起。”
抬头间,赵翌看了眼对王素似乎并不陌生的百姓们,随即问道:“你会医术?”
“阿娘出身杏林世家,小女曾跟随阿娘学过些皮毛。”
闻得此话,赵翌点了点头,侧首看向王俭道:“虎父无犬女,刺史千金之胸怀,非常人也。”
“御陵王谬赞。”
看到父亲行礼,王素也跟着随之再次行礼。
赵翌看了眼面前女儿,赞赏地点了点头,这才在王俭的陪同下入里,一一察看百姓的伤势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