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上推至高潮的氛中,李绥一身胡服幞头,与同样作男子打扮的秦王妃出场,高坐马上,环看四周,这赛场依旧是从前那般样子,可今时今日对阵球场的大郎却是不再了, 高坐天子金帐中的帝后也不再了。
这般物事人非的感觉,不知不觉将李绥拉入前世的回忆之中,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觉得,自己似是做了一场梦,一场永远也走不出的孤独的梦。
“郡主?”
听到身旁传来低唤,李绥偏头看去,便见玄色胡服的赵翌正看着她。
李绥眉眼笑了笑,紧了紧手中缰绳道:“没事。”
赵翌温和颔首, 这才与她一同纵马聚集球场中央,当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也从一方催马而来时,李绥率先望去,与他笑以颔首。
面对一如既往打招呼的李绥,见她不似那些或避之不及,或冷眼相观,或落井下石的人,好似无论如何变化,于她而言,他们依旧与从前那般。
陈之砚捏住缰绳的右手细微收紧,看向李绥与赵翌时,亦是那般温润而美好地寒暄回应着。
“御陵王,王妃。”
在赵翌抱拳拱手之时,李绥含笑抬杆道:“难得你我同一阵营,今日当放手一决。”
看到面前明媚依旧, 洒脱依旧的李绥,便是心如压着累累磐石的陈之砚也不由受到感染,难得放松地笑出声来,抬杆击打在李绥的球杆之上,听到砰砰一声响,李绥看了眼一旁的赵翌,赵翌也会意地扬杆而起。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也破空而来。
“还有我们!”
“还有我们——”
此起彼伏的朗笑声中,秦王杨彻、秦王妃沈青琅、越王杨镇、蜀王杨昭皆热络地赶了过来,烈日当空之下,七人的球杆举起碰撞在一起,一如从前般凝心聚力,落下一片喧闹而和谐的影子来。
随着开赛的鼓声起,李绥与众人一起鼓足气奋力疾驰,那小小一枚球顿时成为了场上英勇男女们争相追逐的对象,在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李绥携着许久不曾喷薄的热血,与赵翌、杨彻、陈之砚默契至极,这一场友谊赛仿佛真的无形成为了他们之间的友谊升华,彼此坦诚、信任, 愿意将一切赢的机会交托给对方,不在乎究竟这定胜负的风光一球由谁来出。
在这般团结一致的信心决心之下,场上每一个人都在这广阔的球场上肆意追逐着,不再有所保留,将自己隐藏于最深处的潜能皆发挥了个淋漓尽致。因而即便突厥擅马疾奔,球技绝佳,面对大兴朝的这些贵族子女们,终究不敢小觑,渐渐认真起来。
就在万众瞩目,不肯眨眼错过这一场好球之时,同样安坐帐内的天子杨崇渊也是不由紧握右拳,带着与有荣焉的笑意,与身旁的李皇后共同期待着决胜的那一刻。
“娘子,奴婢求您,这这——”
渐渐地,帐外隐隐传来渐行渐近的嘈杂声响。李皇后闻声与同样皱眉的杨崇渊看去,当看到在帐外宫人层层围绕的乞求劝阻中,贤妃曹氏不知为何,竟然会出现在这儿。
只见贤妃穿着素白的衣裙,虽然妆扮得体,却是痴痴然如孩童般,于乌泱泱的人群中仓措寻找着什么。
而那素白的颜色,落在此刻盛装华服的帝后面前,无疑是刺目不妥极了。
然人人皆知,贤妃曹氏自宁王杨晋壮烈殉国后便患上了失心疯,终日里迷迷糊糊,没了清醒的时候。
爱屋及乌下,当今天子杨崇渊对于曹氏着白衣素服之举向来未放在心里,反而还对曹氏所居的绫绮殿加派人手,亲自嘱咐一干宫人、护卫、太医务必好生侍奉贤妃,更是时时询问太医对贤妃的诊治情况。
因而此时面对突然出现的贤妃,帐外的宫人皆不敢行驱赶之事,只如芒在背一般,意图苦心将其劝慰回去。
“晋儿、晋儿,我的晋儿——”
层层人群中,贤妃痴痴然一边寻找,一边呼唤,看得座上的李皇后也是心惊肉跳。
要知道今日各国使臣皆坐于场上,更有无数臣民,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看着他们,若此刻贤妃在这里疯疯癫癫、行为失常地闹出事来,便将整个大兴朝的脸都丢到四海各地了。
“怎么回事?”
听到杨崇渊问询,侍奉贤妃的宫女连忙走了进来,战战兢兢地道:“回陛下,今日看到绫绮殿外有人放老鹰的纸鸢,贤妃娘子便突然让奴婢们也找了同样的纸鸢出来,要去花苑放纸鸢,原本在花苑放得正好,但娘子却不知从何处听到球场这边在打击鞠赛的事,便急着要——”
那宫女说着有些为难地顿了片刻,随即才小心翼翼道:“说要来球场看宁王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