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李绥平静走上石阶道:“这不是有火炉,我就坐这好了。
眼看李绥朝上走,原本呆愣的女官当即颤颤巍巍跟上去,连忙示意几个伶俐的宫娥换去了王宠所坐的椅子,随即又不知从何处宝贝般献上一西域绒线毯放在座位上。
“奴婢记得这是郡主宫里的人前儿送来浣洗的,如今洗好了正要送回去,奴婢便斗胆为郡主铺下了。”
不过说话的功夫,李绥看着廊下摆着尚好的椅子,铺着她平日所用的毯子,旁边置了一盏热茶,和搁着终南山木炭的火炉,炉中木炭成色虽没有皇亲国戚所用的好,但在一众宫人面前,已是体面东西。
李绥微笑着坐了上去,夸赞地看向那女官道:“好记性,你叫什么?”
“奴婢叫知善,是掖庭令的掌事。”
知善却不为善,白白讽刺了这名字。
李绥笑着不说话,只高坐在软软的毯上,烤着这炭火,也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再看”
说罢,李绥转眼看向江丽华母女道:“若是她们过错自然少不得责罚,可若不是,今夜便另当别论了。”
听到李绥语中的警醒,那王宠如当头棒喝,连忙爬上前道:“回郡主,是她,是那个小宫娥她趁着替月昭仪浆洗衣服的时候,偷偷私藏了衣服上的两颗珠子,老奴,老奴这是在审问她们——”
“哦?”
李绥了悟地点头,转而看了眼身旁女官道:“是吗?”
那知善闻言连忙配合的答话道:“回郡主,正是。平日里掖庭浆洗的贵人衣物,皆会由专人查验,确保衣物送来和送出时不会丢失一物,却不曾想今日要送时竟发现月昭仪的衣裙上丢了两颗珠子,这可是天大的罪责,奴婢不敢私自处置,便请掖庭令来公正,搜查之下便在彩屏的被褥下翻出了此等物品。”
“没有,没有,求郡主明鉴,彩屏自小守礼,从不会作此等事,想必其中是有误会——”
看着惶惶然求救的江氏,李绥看了眼身后冷静异常的江丽华,却是缓缓出声道:“你既然被人怀疑,便说一说来龙去脉。”
眼看那王宠脸色有点变化,江丽华终于抬起了她的头,脸上没有经历危难的屈辱,也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怯弱,反而是平静抬头,礼矩一丝不苟,颇有几分官宦女儿的风范。
“奴婢彩屏叩见郡主。”
看着这一番鹤立鸡群的仪态,气度,李绥似乎突然明白了,她前世能跃出这里,惊了世人的原因。
“扶着你阿娘起来回话罢。”
说罢,李绥看着一旁跪着的王宠道:“掖庭令也起罢,我说了,殿下待人随和,不必跪着回话。”
看着身上换好的衣服,听到李绥这一番话,体面,因而看着李绥看似不偏不倚,实则公正分明的模样,心下渐渐流露出几分从未有过的触动。
那种感激,不是基于上位者对于他们这芸芸众生的廉价施舍,而是将她视作人,将他们视作人,给予他们最为体面的尊重。
看着眼前人,李绥记得很清楚,除夕之后,也就是前世阿姐方诞下太子不久,这孩子尚未出月,并未夭折时,因着杨皇后不能伴驾,一向不耽于男女情事的元成帝便少有来后宫了,然而机缘巧合下元成帝却是在一个寒夜于梅苑遇到了江丽华,当夜宠幸,翌日便将其擢升为采女。虽不知道,元成帝为何会青睐这个女子,但李绥却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