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翌波澜不惊的话语,似是问又似是只与他私语,狼狈至极的郭召顿觉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凛,此刻他已然一败涂地,若就此承认一切,便真的再也无翻身余地。
想到此,郭召眸光一凝,当即挥泪哽咽道:“此次失利,的确是末将急功近利,判断失误——”
郭召说到此未再继续下去,只是低眸以余光看向身旁石梁,石梁当即领悟,连忙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出。
“大王,当时末将等中计,李总管麾下人马却也不曾进谷相助,若非如此,郭公麾下未尝会损失诸多人马——”
听到此番话,帐内原隶属于他的将领不由心下盘算,怎的此仗郭召麾下人马几乎损失殆尽,自上次和这次两仗,如今郭召手下可谓是没了精悍之兵,元气大伤。
可李慎却是能毫发无损地带着手下飞骑和精兵而归,更是亲自俘获了突厥大将达罗因。
难道——
众人见此不由看向一语未发的李慎。
当真是李慎见死不救,坐收渔翁之利。
赵翌将众人神色收入眼中,再看眼前郭召更觉哂笑,但他神色无波,只转而看向李慎道:“义臣。”
李慎闻言抱拳而出,毫无回避地看了眼一旁的郭召,随即清风正气地出声道:“回大王,入谷前末将因觉察内里有异,不敢妄动,本欲一内一外夹击突厥,但郭公率先入谷,义臣便决议带着飞骑攀越峡谷居高而摄,剩余精兵被我留守谷外,不曾让其跟随而入,只恐被围全军覆没,后来见郭公人马中计被困峡谷,谷外精兵已是赶上,但谷口被巨石堵住,未能及时赶上,请大王恕罪。”
听到李慎铿锵有力的回答,众人渐渐了悟,只觉得句句有理,并无半点私情可探。
赵翌闻言点了点头,见下方石梁已是垂丧着头,再无话可说,便也并不急着问罪,只转而逡巡众将道:“诸位以为如何。”
听到赵翌问话,有度,不仅麾下人马毫发无损,更是生擒达罗因,再说下去,各个都是赞许地点头,俨然一副要为他请赏的模样。
此刻赵翌未曾应声,只是凝视脚下不复往日威风的郭召,缓缓出声道:“郭公,有功则赏,有过责罚,今日即便是你,我也不得不为了——”
“末将之罪,不敢抵赖,但请大王责罚!”
听到郭召掷地有声的请罪声,赵翌眉宇间看起来颇为无奈,似有些不忍,但终究还是不得不扬令道:“左襄道行军总管郭召统军不力,着去其行军总管职位,待回京报呈陛下再行处置。”
说到此,赵翌目光转而挪向战战兢兢的石梁,便没有那般温和了。
“石梁,戴罪立功之身,以下犯上,言语不敬,蛊惑上听,着杖责八十,剥除军籍。”
听到耳边石梁嘶声力竭的求饶声,郭召只觉得如芒在背,渐渐生出冷汗来,他知晓今夜过后,他郭召于军中将再无半点威信。
看着渐渐远去的众将,赵翌侧身走出书案,拍了拍李慎的肩膀,颇为器重道:“好小子,没有让我失望。”
李慎闻言粲然一笑,也不推辞,只转而看了眼软帘处道:“未曾想郭召竟真的会铤而走险,看不清前路——”
赵翌闻言一笑,没有说话,郭召并非看不清,而是被求胜欲迷了眼罢了。
“此番回京,你便在此留守,代为掌管军务。”
听到赵翌叮嘱,李慎当即抱拳应声,随即笑着道:“您若是早些天,指不定能赶上长安喜事。”
“哦?”
“太尉府的长安郡公就要和那弘农的表娘子结亲,太尉府嫡长子的婚礼还不得是盛世之礼?”
赵翌闻言眸中微动,转念间便又平静无波。
杨延都结了亲,
那他传言多年的未婚妻,永宁郡主算着年纪,也该到了定亲的时候了罢。
待到深夜,交河城已是万籁俱寂。
纷繁的大雪中,荒无人烟的城北破庙里渐渐行来一人,伴随鞋履踩在厚实积雪上的“吱呀——”声,来人身披黑色斗篷已至庙宇内。
“郭公——”
等候在此的人影恭敬而沉稳地拱手脱口而唤,郭召默然不应,只冰冷看着眼前人道:“说罢,你想如何?”
一听郭召开门见山之语,此人也不意外,只笑了笑,随即冷然出声道:“我家主上与郭公一般,只想与您联手,将那赵翌拉下马来,这安西都护府不就是您的天下了吗——”
“哦?”
郭召闻言反笑,眸光阴恻道:“你家主上这般好心?”
“郭公心知,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