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百转千回,祖莹思量出一条看似经得起推敲的观点:“或许在他看来,破六韩拔陵统领的六镇叛军与他昔日平定的郡县乱民没有分别。”
“若他真如此想,抚军难免变成覆军!”李崇嘲讽一声,不再言语,将心思转到北讨破六韩拔陵上。
立马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眼下破六韩拔陵已经击败官军主力,势力大涨,五原、白道、平城岌岌可危,可是朝廷却只增兵一万。
想要以弱势兵力击败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破六韩拔陵,难呐!
……
数日之后,得到魏国唯一名将李崇前往云代平叛的消息之后,吃斋念佛的菩萨皇帝萧衍坐不住了。
另外,据淮南传来的零星奏报,北朝已经是遍地狼烟,自顾不暇了。
如此天赐良机,必然是要北伐的。
当然了,北伐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光复神州,就国力而言,北朝人口大约是南朝的两倍以上,北方是开发非常成熟的领土,而江南之地看似领土不少,其实衣冠南渡之前开发得非常有限,所以国力上北强南弱是定势。
再者,萧衍也不是那种雄心勃勃,厉兵秣马时刻想着杀回北方、收服两京的雄主,他可没有堵上国运北伐的勇气。
没办法,三次元嘉北伐均大败而还的教训太深刻了,刘义隆掏空了一国之力北伐,结果反被拓跋焘反击打到了长江边上,府藏、武库为之一空,城池失陷、百姓流离……
太反面典型了!
或许许多人只从辛弃疾的诗中听到过元嘉草草,但它对于南北朝局势的影响极其深远,元嘉的主人公刘义隆作古之后,南朝皇帝也就基本熄了打回中原去的心思,齐梁两朝都是采用“积极防御”“伺机而动”的战略,战法以骚扰、争夺战略要地、扩大纵深为主。
战略上极其克制。
正始二年,魏尽取汉中十四郡,南朝版图又少了一块。
尽管之后的钟离一战韦睿如天神下凡,谈笑间斩俘魏军十五万,但别忘了,这场战事发生在梁国境内。
此战之后,魏国国力有所下滑,梁国声威大震,陆陆续续发动小规模的北伐,双方互有胜负,陷入拉锯……但是,这个时候梁国的内忧又出现了。
魏国开始大规模拉拢利诱梁国境内的巴、蛮、僚、俚等部族,由于宋、齐、梁三朝对土人多加掳掠与诛戮,靠近魏国边境的土人纷纷率部归义。
为了对付梁国,皇帝特赐封归附土人爵位,州郡之职,允许土人部落自治,任其选择郡县居住。
一打一拉,土人向魏自不待言。
面对土人前赴后继归魏,萧衍倒是想补救,可怎么补救?
元魏皇帝可以赐给蛮人土地官爵,但他不行,梁国十之八九的官职都是侨人(流寓江南的北方人)占据,连吴人都得靠边站,蛮人怎么可能有立身朝堂的机会。
此时距离八王之乱都过去了二百多年,南北对峙已是常态,渐渐的,萧衍也就熄灭了提兵入洛的心思。
佛法他不香吗?
出家为僧他不舒服吗?
当一个人的精神意志力足够的时候,他往往可以发挥出自己都想不到的潜力,而当他思想上先投降先放弃的时候,可能连平时的百分之十的水平都发挥不出来,所以一个人究竟可以做到什么,完全看他的心理足不足够强大。
坦诚讲,萧衍输就输在了没有雄心壮志上,而这恰恰是帝王必须要有的一点,没有雄心壮志,那和刘禅有什么分别。
虽然大志没有,但是萧衍隔岸观火、趁火打劫、火中取栗的小智还是有的……
六月月初,李崇刚刚抵达云代之时,梁国宣毅将军裴邃领军三万北伐——兵锋直指仲家天子旧都寿春。
本就乱成一团的大魏王朝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