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然,一人挺身而出,却是以勇武著称的贺拔胜:“我愿意代替将主留下来,以贺拔家族在武川、怀朔二镇的威望,叛军断然不会加害我们,如此一来,也可保下怀朔镇民。”
“破胡兄……”
东方白一脸错愕,站在东方白身侧的侯景和高欢均亦有此感,贺拔胜能于此等危难时刻,从容自若,是常人所不能。
贺拔胜置生死于度外的轻松自如,对在场众人冲击不小,忽然之间,所有人都觉着外面拥兵数万的反王破六韩拔陵再非那么可怕。
“仲玉不用劝了,你有胆气冲入万军从中,难道我就没有胆气留下来吗?”贺拔胜摆摆手,豪气道:“破六韩拔陵、卫可孤是聪明人,他们不会杀我们父子的,他们需要我父子招抚二镇的府户子弟。”
杨钧闻言心中一股热流涌过,国难当头,贺拔胜如此表现,不啻于雪中热炭。
这样的忠勇之士怎么能死于叛军之手呢?
杨钧眼含热泪,说道:“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杨氏一门显贵于人前,怎么能出贰臣呢?”
“仲玉、破胡、阿斗泥、贺六浑、万景,你们走吧,都走……不愿意走的、走不了的士卒我会尽量保他们周全。”
贺拔胜和贺拔岳二人转过身抹了一把泪水,高欢侯景垂着头颅。
东方白知晓杨钧一心求仁,死志坚决,跪在地上行叩首礼……哭着退出了镇府大厅。
一个时辰之后,两千名怀朔守军士卒举火自东门出。
马军八百,步卒一千二。
……
怀朔东门石门水。
夜已深,乌云深深地笼罩着原野,自认“受命于天,终结魏王朝”的真王破六韩拔陵的王帐中却仍是通火通明。
大战在即,寻常士卒和中下级军官在饱食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便早早地睡下了,可是作为领袖的破六韩拔陵,还有斛律金、万俟普、斛律野谷禄等人,却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确认,即将到来的决战将直接魏王朝与大真国的命运,谁敢掉以轻心?
正当时,破六韩孔雀怒气冲冲掀开大帐,一见面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大王,为什么下令让我弃掉好不容易才攻克的石崖城?”
且说,元彧决定出兵之后,即令安北将军李叔仁领兵两万攻白道径,自领六万大军出稒阳塞、入五原,攻石崖城。
一路势如破竹!
当然,这一切都是假象!
破六韩拔陵见到破六韩孔雀闯入,并不意外,重重的将金质酒碗砸在案上:“当然是为了击败魏军!”
破六韩孔雀本是想讨个理由,此刻没有得到说法,愈加不忿:“魏军有六万之众,我军才不过四万,现在大王您又下令将石崖城、跋那山拱手让给魏军,这仗还怎么打?”
“大王难道不清楚,魏军占据跋那山之后,我军骑兵会彻底丧失优势?”
破六韩拔陵嗤笑一声,目光转厉,声音高亢:“跋那山就是我为魏军挑选的坟墓。
我军弃守石崖城及跋那山之后,魏军一定会据守各处有力地形、要塞、固守阵地,居高临下,钳制我军。”
“我军骑兵无法发挥优势,但是跋那山险峻的地形同样让元彧麾下分割开来的六万大军无法快速支援。
届时,就是击败魏军,夺回石崖、一举攻克五原的机会”。
语毕,破六韩拔陵不再理会破六韩孔雀,将目光转向爱将斛律金身上,意味深长道:“大司马?”
斛律金拱了拱手,肃然道:“大王放心,一万敕勒儿郎唯王马首是瞻!”
破六韩拔陵微微点头,将目光转向万俟普,道:“太尉,孤交待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万俟普跪坐起身,朝破六韩拔陵拱手一揖,道:“禀大王,末将已从费也头牧子中挑选了三千敢死之士,个个都与官军有深仇大恨,悍不畏死”。
君臣言谈间,又是一人匆匆闯入,却是破六韩拔陵亲信,司空费律。
费律气喘吁吁说道:“大王,一支四五千人魏军从怀朔东门杀出,疯狂向东方逃窜,要不要追上去吃掉他们。”
破六韩拔陵闻言一怔,继而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吃掉一支残兵算什么,我要的是在五原击败官军的主力,入恒朔、入夏州,将云代、河曲搅个天翻地覆!”
“那到底是追还是不追?”
“不追,孤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元彧所领的六万魏军,这伙残兵就留给大将军(卫可孤)解决吧!”破六韩拔陵瞳孔微微泛蓝,目光如鹰隼般凌厉,几乎不敢让人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