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彧眉头蹙起,但见东方白甲衣血迹斑斑,也没有多加训斥,正色解释:“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孤是十万大军的统帅,得为麾下的士卒负责,不能如你所说逞一腔豪勇,平白葬送先帝留下来的精锐”。
“如今虏贼于高平起事,夏州、高平镇的数万兵马为其牵制,没有破敌的万全之策,行营十万兵马怎么能够轻动?”
“两军交锋,求稳无可厚非,但是一味求稳就会失去战机。”东方白认真反驳道。
再怎么说他也是受过现代化军事训练的军人,纵然比不上古之名将,基本的战略、战术也是懂不少的。
“倘若怀朔陷于敌手,那么武川必将告危,若贼寇攻破武川,苟合抚冥三镇叛军于一处,声威锐气将十倍百倍于今日,即使是白起在世、韩信复生,张良陈平为谋主,也无法挽回败局了。”
元彧见东方白话语诚恳,心中怒气消减几分,语重心长说道:“你想要孤发兵救援怀朔的想法孤可以理解,但是你只看到了一隅之地,孤却要谋划全局。”
“破六韩拔陵早有异志,鼓动乱民攻杀沃野镇将慕容盛、统军常安成,聚众数万。
近来又引高车骑兵南下,引弓之士不下三五万,如今叛军兵力强盛,气势锋锐,我军正该避其锋芒,使敌军虚延年月,等到敌军将士疲劳厌倦,府库粮秣耗尽,我再发兵打他个措手不及,必然可以取得最终胜利。
眼下与破六韩拔陵一较长短,并不是破敌的上策。”
见元彧语气和善向自己解释,东方白有些意外,又见他疲倦的面容、手上的兵书,心中理解不少,想必他也有过不眠之夜,有过成百上千次挣扎纠结。
从怀朔守军的角度出发,元彧放弃怀朔是为不仁,但从整个出发,他的行为也只是正常的军事部署,谈不上对与错。
再说话时,东方白少了之前的愤愤不平,多了几分哀怜,道:“殿下只知道兵形势、兵权谋,不晓得兵法的真正要义。”
“这么说,你读过兵法?”元彧眼神一亮,他决定用论兵的方式教训一下这个狂傲的年轻人,以报方才的讥讽之仇。
“读过!”东方白面不改色,重重颔首。
“孙武子提三万众,而天下弗能与之当,算不算兵家巨擘?”
“算!”东方白斩钉截铁答道,若是孙武都不能称作兵法大家那就太离谱了。
元彧点点头,眼神中掠过一抹狡黠:“《孙子兵法》中说,“不可胜者,守也”,如今我军不清楚叛军的虚实,是不是应该采取守势?”
“不是!”
“你认为孙武子说的不对?”
“愚下不是反驳孙武子,窃以为殿下所言有误。”东方白一反常态摇摇头,径直反驳道:“敌军的虚实很明显。
武川、怀朔二镇正好将破六韩拔陵的大军分割开来,殿下应当即刻发兵,或击其头,或击其尾,破其一部。
解武川、怀朔之围。”
“反过来,失了武川、怀朔,绝非是失去两座军镇这么简单,一旦六镇全部陷落,军心就会浮动,民心就会震动,关东、关西的强人、凶人、活不下去的人都会揭竿而起……届时,朝廷面对的局势会更加严峻。”
“依愚下看,破六韩拔陵不过是陈胜一样的人物,可如果不将他迅速扑灭,就一定会出刘邦、项羽一样的人物。”
元彧听罢,亦觉东方白所言不无道理,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堂中针落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