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虽然道路崎岖,但毕竟比不上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东方白一行五人披荆斩棘、餐风饮露,疾行三日,越过了重重叠叠的山川密林,抵达了朔州北境,又行一日,至云中城下。
朔州大体上与汉朝云中、定襄二郡重合,此地是元氏的龙兴之地,北魏最初的都城盛乐即坐落于此,亦是典型的边防重镇。
不过这一切随着孝文帝迁都洛阳戛然而止,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后,国家重心不可避免的移往河洛、河北,平城变成了旧都,北都盛乐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朔州就此从边防重镇沦为云代之地连通沃野、怀朔、武川三镇的交通枢纽。
然而世事多变,随着破六韩拔陵为首的叛军势力不断壮大,朔州的军事地位再次凸显出来,成为拦住六镇叛军南下的第二道防线。
至朔州城下,东方白方才听说朝廷将近十万兵马已至云中半月,既喜又忧。
喜得是朝廷终于发兵,至于忧虑,那可就太多了,譬如如何见到大人物元彧,再譬如如何说服元彧发兵救援怀朔,似元彧这等身居高位的人,怎会听一名僚吏的谏言。
东方白总不能一见面就说“将军之祸不远矣”,若真如此,估计要血溅当场。
云中城下,东方白望着越来越近的护城河、城墙、城门……愁绪难掩,眉头皱成卅字。
由于北方六镇叛乱久未平息,云代之地的豪强为了家族计议,纷纷举家避难,迁往河北、三晋地区,因此,云中城门处冷冷清清,只有一什歪歪斜斜的士卒以及一名刀笔吏。
东方老推了推愣神得东方白,瓮声瓮气道:“二郎,入城吧,不论事成与不成,总要将印信送到临淮王手上”。
东方白点点头,回首看了眼神色坚定的兄长,心中喟叹一声“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东方白一行人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卒,前番又经历恶战,衣衫血迹斑斑,自有一股凶悍之气,入城门处,几名城门手卒如临大敌,一边派人通告上官增援,一边将长枪排成排上前盘问。
“哪里来的?”为首的山羊胡小吏以往见过不少达官显贵,凶人恶徒,倒是没有害怕,左顾右盼,反复打量东方白一行。
东方白昂首答道:“怀朔镇。”
“怀朔镇还在?尚未陷落?”闻得来人是怀朔镇人后,那小吏语气明显柔和不少,十余名城门守卒也隐隐放下戒备。
对于守城军卒的态度转变,东方白心中再是清楚不过,盖因怀朔、武川二镇与恒、朔、肆、并四州一体,相互缔结姻亲,关系好到无以复加。
好比后世的陕甘宁、云贵川。
更别说古人比今人更重乡党情义了。
“是!”东方白见对方态度友善,报以微笑。
“可有通关文牒?”
“没有,有腰牌为证。”说话间,东方白从腰间解下一枚长二指、宽一指的竹简,上面篆刻他的身份信息。
小吏接过东方白、东方老递过来的腰牌,边念边打量:“东方白,怀朔镇人,身长六尺三寸,剑眉、面糙、无须,职从八品省事。”
“东方老,怀朔镇人,身长七尺,腰带八围,环眼,职马队队主。”
小吏检视清楚东方白二人的容貌,又摸了摸腰牌,微微点头,继续履行职责盘问:“此行至云中城有何贵干?”
东方白郑重相告:“紧急军情,向临淮王殿下呈告。”
“既如此,你等且随我入城吧”。听闻紧急军情以及临淮王,小吏顿时不敢怠慢。
东方白点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其后,一行人刚入城门甬道,便有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
“凶人在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闯我云中城!”东方白抬眸,便见一名留着大胡子的军将领着一队甲兵奔来,气势汹汹。
小吏见到来人,面色一白,俯身拜道:“禀参军,没有凶人,是怀朔城来的信使,欲见临淮王殿下。”
东方白见到身侧小吏长拜,当即拱手拜道:“在下怀朔镇省事东方白,有紧急军情呈告临淮王殿下。”
“怀朔来的?”来人微咪双眼,询问道:“杨公可安好?”。
闻言,东方白略感疑惑,虽然他不认识此人,但见对方以敬词称呼杨钧,便放松下来,肃容答道:“杨公安好,只是怀朔城已危如累卵。”
来人闻言沉默片刻,对左右士卒僚吏吩咐:“此人交由我,你等各归本职”。
“是。”左右士卒闻令顿首退下,只剩下东方白五人与来人的亲卫。
“你是来乞援的吧?”来人目光炯炯盯着东方白问道。
对于来意被开穿,东方白表现得很平静,俯首不答。
来人见东方白不发一言,自报家门:“我是朔州征虏府外兵参军张琼,曾受杨公恩惠,但是乞援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