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城下壕沟的搭板没有完全搭好,撞车也没有就位,但万俟洛却不作片刻拖延,直接指挥先登士卒顺着云梯攀援。
而在云梯靠上城墙的刹那,贺拔胜也作出了决断。
“推云梯!”
魏军军阵之中立时冒出两队身披铠甲的士卒,手执长叉抵住云梯,刚僵持住,城下便飞来漫天箭矢,落在这两队士卒的双层铠甲上,擦出一串火花。
漫天箭雨之中,十余名士卒被流矢射到甲胄保护不到的要害部位,紧握长叉的手有气无力的落下,不知是死是活。
一轮箭雨过后,剩余士卒乘机一拥而上,但情势远没有贺拔胜想象的那么简单,叛军在云梯顶部安装了倒钩,倒钩死死抓住城墙,任城上士卒如何用力也不能令其挪动半分。
在城下两千强弓手不遗余力的掩射下,魏军弓弩手完全被压制,叛军之中体格彪悍的先登死士一手举刀、一手举盾,顺着架好的十余架云梯蜂拥而上。
贺拔胜见此,撤下披甲士卒,转身向杨钧呈告:“将主,我军无法摧毁叛军攻城器械,弓手又被压制……”
“将军有何想法?”杨钧打量了下正直壮年、身躯壮硕魁梧的贺拔胜,手脚一片冰凉。
贺拔胜正色答道:“为今之计,只能御敌于城阙之上了”。
杨钧长叹一声,颤抖着双手俯身握住贺拔胜粗厚的手掌,诚恳说道:“破胡,你可知老夫因何进退失倨,惊惶不安?”
“末将不知”。
“老夫是怕误了国事啊!我虽任过长水校尉、左中郎将,却素来不知兵,眼见烟尘逼近、鼙鼓动地,手脚只一片冰凉、胸中没有半点破敌之策。
不过,老夫却知晓破胡你有上将军之才,临阵却敌之事,就全仰仗将军了!”
贺拔胜心中一惊,赶忙躬身相对,一地方伯对一名中下级军官说出这等掏心窝子的话,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顿了顿,杨钧又道:“老夫知晓你等边镇武人对朝廷多有怨言,可是天子、百姓又有何错,若是让叛军攻破怀朔,卷起声势,不知又有多少州郡会遭兵灾……老夫,实在是不想看到汉末、晋末的情形再一次重演。”
杨钧坦诚相待,贺拔胜也不是只知祸国、不懂礼义的武夫,高声应答道:“破胡得以微末之功,受领要职,自当以死卫国,以报皇恩。”
“好!好!是我大魏的好儿郎!”杨钧眼神一亮,连声大呼三个好字,将目光转向身侧举盾的东方白兄弟二人:“安德、仲玉!你二人速去助战,不要管老夫!”
安德、仲玉是杨钧给东方老、东方白二人起的汉家表字,不同于六镇子弟普遍取的鲜卑小字。
东方白闻令,表情肃然,俯首答道:“将主安危,岂可轻掷,恕麾下不能从命!”
一旁的东方老默然不语。
杨钧眼神一凝,厉声斥责:“国朝养士百四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汝勿复言,且去杀贼立功!”
“速去!!!”
杨钧的喝骂让东方白心神一震,犹豫迟疑片刻,受了军令,拔刀冲上城阙垛口。
城下,万俟洛见到麾下士卒攀缘而上,热血上涌,擂响战鼓,纵声大呼:“费也头猛虎一般的儿郎,今日,就是你们用官军鲜血洗刷昔日耻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