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
罗柯只觉得眼前一花,所在的地方就变了模样,入目尽皆空荡。
仿佛站在一面由镜子组成的大地之上,清晰地反射出上空的虚无景象。
无边无际,无人无物。
“后期的进化,都这么花里胡哨了么?”
罗柯走了几步,又敲了敲地面,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虽然,他本身就处于一个异常环境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罗柯的思绪渐渐茫然麻木,大脑似乎被一些奇怪的东西占据侵蚀。
他当然也察觉到了,故而不断提醒自己坚守意志,与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对抗着。
嘶……嘶……
不知不觉间,脚下的镜面里浮现出数之无尽的黑色,如墨水晕染了宣纸。
噗!
突然,一只漆黑的手臂从
下一秒,镜面漆黑一片,密密麻麻的手臂宛如蜿蜒的触手,纷纷争先恐后地缠绕在他身上,使劲地扒拉着。
关键,这些黑色竟然全都是凝为实质的吞噬之力!
罗柯试图幻化骨刃斩断,可愕然发现自己的所有能力尽皆消失,俨然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吧唧!
一只湿漉漉的黑色手掌糊在他的脸上,肮脏的黑水沾染了一身,将他层层叠叠地包裹成漆黑的茧。
快要喘不过气了。
力气流失,身心俱疲。
意识模糊,就连记忆都在一点点抽离。
“原来,这就是被吞噬时的感受啊。”
我是谁?
恍惚之中,一抹温暖的烛光在黑暗里摇曳,微不足道的热却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罗柯,我饿了,”夏豆坐在火堆旁手捧土豆,“我还要。”
“我很幸福。”爱媛县的高山上,绘梨衣攥着小本本,如是写道。
“喂,早点回来,晚上有篝火晚会。”马克、墨城等一众人挥手笑道。
在他们身后,星火城亮起万家灯火,欢声笑语抑扬顿挫,宛如茫茫冰海的一座璀璨灯塔。
是临死前的幻觉吗?
罗柯从没想过,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在他的认知里,人是复杂而多变的,不是单一的内向或暴躁就能一概而论的。
他自己也不例外,杀敌时冷血狠辣,与朋友相处时温和爽快,偶尔会像个喜剧演员没个正形,偶尔又如同老者感慨万千。
而就是这样一个精分一般的自己,却背负了很多人的信任、期盼与崇敬。
短短一刹那,他的脑子里就掠过了无数命题,构思论文那般思考了诸多的问题,上至哲学人生,下至晚上吃什么。
这种状态就好像,某个高中的夜晚躺在床上,不自觉地陷入“我是如何诞生的”、“宇宙到底藏匿着什么”、“人死后的精神意识去了哪里”等等深奥疑问之中。
良久后。
所有的所有最终回溯到两个选择:
【自己走出来的未知之路/系统安排好的既定之路。】
系统还贴心地给了提醒:从心。
看到这,罗柯不禁联想到了萧炎选择功法的情节,未知数的《焚诀》与萧薰儿珍贵的地阶。
“自己的路,当然要自己走出来。”他低低呢喃。
其实从建立星火城之初,罗柯就做出了选择。
而那个选择也影响着今后的所有,环环相扣,一步步迈向连系统都无法预知的结局。
心中给出答案后,罗柯便感到身体的束缚散去,重新恢复了感官。
“如果我选择了第二个,刚才应该就被拉下去了吧?”他望着脚下迅速消退的黑色手臂。
之所以没有选择第二个,还有一些其它的考量。
既定的路线,所能触及的顶峰可能也会被固定,难以突破。
而最近的一次次穿越,以及各方面的细节都表明,自己这系统的背后可能纠缠甚多,隐藏了许多暂未显露的危机。
如果系统真有信心让自己对抗看不见的危险,压根没必要给出第一个选项,直接按计划进行便是。
这可能表明,连一向无所不能的系统都没有绝对的信心。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罗柯天马行空地推演出来的,做不得真。
毕竟系统的来历到底是什么、自己与它又有何种关系、它的目标又是什么,都尚不明确,没必要绞尽脑汁地去钻牛角尖。
但这一次,有一点罗柯可以肯定,系统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歹念,两者甚至十分的熟悉,仿佛就是自己身上无法割裂的一块血肉骨骼。
而系统所释放出来的吞噬之力,更如流淌全身的血液,彼此间不存在隔阂与陌生。
咔!
所处的世界开始崩坏,一缕缕阳光好似金色的镰刀,将囚笼撕裂、消融。
隐约间,罗柯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饱含欣慰、释怀与希冀。
……
外界。
“你们看,有动静了!”兰伯特眼尖,立马大喊一声。
就在十分钟前,巨龙突然在半空一动不动,正当大家一头雾水时,从龙鳞间渗出大量漆黑的流体,将其包裹成一颗黑色的巨形茧状物。
那近千米的椭圆黑块停滞在天地间,时不时散发出令人惶恐的威压。
咔!
直到此刻,一道道裂纹出现,眨眼就遍布通体,轰然炸开。
“破了?”奈尔文惊讶道。
随着黑色皲裂破碎,葬骨脊龙再次回到众人眼中。
瞅见这一幕,脚下的阿波菲斯一口咬住黑龙头上的尖角,将瑟瑟发抖的它带到了两千米开外。
“出现变化了,”阿尔杰塔怔怔道,“我感觉很不好,他到底是什么?”
在众目睽睽中,罗柯迅速转变为千米高的寒脊君主,神圣威严的形象看呆了他们,不少士兵当场跪地行礼,误以为是神明降临。
然而,这还只是开端,不对,应该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罗柯雕像般屹立在荒原,如只剩躯壳的巨神,一动不动的姿势仿佛没了生命。
十几秒后。
噗噗~
沉闷的爆响在他的体内传出,跟夏日夜晚的漫天滚雷似的。
很快,声音得到了具体的表现。
巨神的外骨骼、铠甲接连从内部爆开,密集的裂缝在全身蔓延。
伤口不再自动愈合,而是从中继续炸出一个个鼓起的血肉肿块,疯狂地增殖生长。
赤金色的鲜血犹如一泻千里的天河,哗啦啦地流淌而下,使得周遭的土壤泛起腾腾热气,像浇了一盆热油。
几乎是一转眼,刚才威武狰狞的巨神就彻底变为一尊耸立的可怕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