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怎么想的, 张父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果自己毫无动作,小桃真的会扼杀那个还孩子。他倒是想追出去, 可门口有人拦着, 再有,他追出去之后说什么?
拿不出银子,小桃还是不愿意生孩子。
看着小桃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张父转而看向秦秋婉:“招娣, 你去找小桃, 无论如何也得说服她生下这个孩子。”
“我不去。”秦秋婉一口回绝。
张父:“……招娣,你就帮我这一回。”
秦秋婉随口道:“我不干。”
张父:“……”
张母对此很是满意,道:“她爹, 你别为难孩子。”
“你给我闭嘴。”张父一巴掌甩了过去。
张母这一回比较机灵,麻利地躲开了。
秦秋婉没有多留, 看着夫妻俩大吵大闹, 她飞快离开。
小桃那边, 张父还是没放弃,他自己出不去, 还找了人劝说。可惜, 还是没能劝回来。两日后, 小桃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当场落了孩子。
张父得知这个消息,大受打击。失去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就像是失去了命根子。难受之余, 他又觉得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在和他作对。别人还好,张母和他同床共枕,两人同处一屋檐下, 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只因为张父喜欢动手,偏她又打不过,只能躲着。
可就那么一间屋子,她又能躲到哪儿去?
没两天就周身遍体鳞伤,张母想找人帮忙,但这是夫妻两人的家事,外人并不愿意插手。
张父不止怪妻子,他还怪女儿。
秦秋婉没去看他,张来娣跑去探望时,被他骂了回来。总之,他觉得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要害他断子绝孙,尤其是母女几人更是没安好心。
如此过了一个月,这段日子里,张父把自己弄得人憎狗嫌,除了张母,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而去村里取证的衙差也已经回来了。关于张家夫妻虐待几个女儿的事属实,但断绝关系还是不能。他们再不对,也养大了孩子,姐妹三人可以少照顾,但却不能不认这门亲。
对于这样的结果,秦秋婉并不意外。
张家夫妻除了纠缠女儿有些过分之外,没有做别的错事,最后被放了出来。不过,秦秋婉不搭理二人,张来娣想到父亲前些日子的癫狂,也被伤了心,不愿意再管两人。
等到再得知消息,竟然是被江家给接了去。
江父带着张父上门,想要帮着缓和这僵硬的父女关系。
“招娣,你爹再狠心也养大了你。人要心存感恩,知道孝敬父母,才能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江浔满脸嘲讽:“你们俩都是这样的人,难怪能凑到一起。”他摆了摆手:“无论你想什么法子,招娣都不会和你做生意,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目的被戳穿,江父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他问出了自己心底里一直以来的疑惑:“这明明就是双赢的事,你们为何不答应?”
江浔直白地道:“就是不想让你好过。”
江父:“……”
儿子忤逆成这样,他气急了,张口想要训斥,可又觉得儿子不会听自己的。最后拂袖而去。
没两天,张家夫妻就被他们给赶了出来。
林富贵那边在秦秋婉再次成亲后,再没有接济过夫妻俩。
夫妻俩流落在外没有银子花,最后灰溜溜回了村里。此时代张带娣生意已经走上了正轨,每天都有银子进账。夫妻俩找上门,提出想要帮忙。
张带娣心里明白,他们想要帮忙是假,想跟着她过好日子才是真。
她不想被双亲占这个便宜,又有城里的两个妹妹特意嘱咐,当即就把人给撵走了。
张家夫妻眼睁睁看着三个女儿的日子越过越好,自己却丝毫都沾不上……去过城里一趟,见识过了那些繁华,两人辛辛苦苦干上一年不及城里人一顿饭钱。回来之后的二人,再没了踏实过日子的想法,整日里好吃懒做。张父又在琢磨着找人给自己生儿子,被张母发现之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张父一门心思想生儿子,终于搞出了事。他找到的是一个连不到三十的寡妇,两人暗地里来往几次后,被寡妇另一个男人发现,把他狠揍了一顿。并且,下了狠手。
被打到奄奄一息,张父却还惦记着那个寡妇……的肚子。最后得知她在他受伤两天后就定了亲,半个月后就嫁了人,一口老血吐出。
在那之后,身子每况愈下,整日昏昏沉沉,眼看着就命不久矣。
张母想借此让远在府城的两个女儿回来探望,顺便拉近一下关系,毕竟等到男人走了后,她还得为自己以后着想。
消息送去,却如石沉大海一般。
张父的丧事是张带娣一手操办。
丧事办完,张母想去跟着大女儿,被拒之门外后。又跑到了府城里。
她自认不是个让人厌恶的人,两个女儿应该会收留她。并且,她暗暗打定主意,住进了女儿的府中后,以后再不闹妖,老老实实过日子。
她打算得好,两个女儿却一个也不搭理她。
手头银子越花越少,她只能想法子回了乡。她算是看出来了,留在府城讨不了好,回到村里至少还有大女儿会管着她。
张带娣其实也没多管。
她会管母亲,还是因为手头宽裕,也怕别人说她不孝顺进而影响了几个孩子的名声。
张母独自住着,有吃有喝,有女儿孝敬。外人看着很是羡慕,有人动了心,帮她保媒。
之前的那些年里,张母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因为她生了女儿的缘故,张父对她并不好。所以当有个男人小意温柔讨好她时,她忍不住就动了心。
她如今全靠大女儿养着,改嫁这种事,自然要和女儿商量。
张带娣不乐意,不是因为不想让母亲改嫁,而是因为那男人分明别有用心,一看就是冲着她来的。可张母却铁了心奔着那边去,无奈之下,她撂下狠话,若是母亲执意要嫁,她绝对不会再管母亲死活。
张母满心沉浸在男人的温柔里,思考许久后还是嫁了过去。
男人本来就是冲着她的银子而来,发现拿不到好处,一下子便翻了脸,小意温柔不在,还让她家里家外的收拾。
也是这个时候,张母才真正看清楚了男人的面目,可惜已经晚了。
张母在之后的那些年里,看着几个女儿越过越好,却沾不上丝毫好处。年过五十,便郁郁而终。
送走了张母,秦秋婉日子安宁了几天。
江父那边收留张家夫妻,进而和儿媳拉近关系的目的没能达到。又想了许多法子,可惜都无功而返。
他越是了解儿媳的绣坊,越能知道里面的盈利。自己也动了心,他找了绣娘,开了一间差不多的。
绣坊能不能赚钱,全看绣娘的手艺。真正的好绣娘都早已被各家秀楼抢走,江父开张之后,一开始生意还不错。不过,秦秋婉特意出了几种新样式,又将那些已经动心的客人给拉了回来。
江父很快发现,他不适合做绣楼生意。又拖了两个月,赔了几十两。无奈之下,只得关门大吉。
折腾这一场,让她本来就不太厚的家底又薄了不少。江父迫切的想赚银子,可越是着急,越是干不好。他只能薄利多销,赚点辛苦银子。
想要多销,就得多运。他急着让掌柜运料子回来,掌柜连夜赶回,却在路上遭遇了大雨。
料子这东西精贵,没买之前要是碰了水,折价一大半都不止。偏偏这一回又带得多,江父为了付清货款,还卖了一间铺子。
另一边,秦秋婉一直暗地里注意着林府内的情形。
自从冬儿回去之后,林府内一直都不太平。孩子生病,各个主子轮番生病,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见识过不少阴私,知道这些都是女人的后宅手段。下令彻查过后,罚了严青青禁足。
严青青也知道自己之前太过冒进,被禁足后,她立刻就老实了。也不在胡乱使手段,而是安心哄好林富贵。
林富贵在村里长大,从来没有一个闺女会这样耐心的哄他 ,夫妻两人感情越来越好。两个月后,严青青有了身孕。
对于这个孩子,夫妻俩都挺期待。
老夫人高兴不已,怕严青青被关着想不开,再影响了孩子,便把她给放了出来。
不提冬儿心里的扼腕,严青青终于得以翻身,处事愈发谨慎。
这一日午后,秦秋婉正坐在花树下与林开琴闲聊,忽然有人过来禀告:“夫人,公子身边的人到了,好像有急事。”
“快请。”林开琴算是见识到了父亲的不靠谱,他陪母亲住着,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府内的弟弟。
进门的人是林开源身边的小童,秦秋婉怕林家使手段,暗地里给了这个小童不少好处。
“有事吗?”
小童上前还未站定就焦急道:“夫人,不好了,公子今日生了病。大夫前来配了药后也不见好转。您要去瞧瞧吗?”
林开源生病,秦秋婉当然要去。
临出门前,林开琴不放心,也跟了上来。
时隔许久,再次踏入林府,林开琴颇有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林开源的屋子里还未靠近就一大股药味儿,秦秋婉一闻就知道不对,进门后看到床上瘦了一圈,虚弱无比的林开源时,面色难看下来。
“你们贵老爷呢?”
孩子病成这样,他死了吗?
伺候的婆子看她脸色不对,小心翼翼答:“老爷陪着夫人去外头了。”
秦秋婉气笑了:“去城里多请几个大夫。”
婆子讶然。
因为在所有人的眼中,林开源这模样应该像是吃坏了东西,或是受了凉。只是个小毛病而已,请大夫就可,为何还要多请?
“快去!”
婆子心里不解,却不敢怠慢。
这边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老夫人的,秦秋婉刚照相没多久,她就带着人到了。
对着这个执意离开自家,让自家蒙受冤屈的孙媳,老夫人没什么好脸色,嘲讽道:“你既然丢了孩子离开,应该放下才是。我们府中可不欢迎你。”
秦秋婉坐在床前:“我就算是走到天边去,开源也是我儿子。他生了病,我当然要过来探望。”
老夫人冷笑一声:“孩子在这个家里自有我们疼爱,这人生了病,都得找大夫。你又不是大夫,来望什么?”
“来看看我儿子有没有被你们虐待苛责!”秦秋婉眼神凌厉在看着她:“还有……陷害!”
老夫人微怔,随即大怒:“你这话是何意?”
“好好的孩子突然病了,没人告诉我一声,两日了还不见好转,这么个庸医,你却没想着为他换一个大夫,这样的厨师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秦秋婉上下打量她:“老夫人,你该不会是有了另一个孙子,就想舍了开源吧?”
天地良心,老夫人真没有这个想法。
林开源虽然在外头长大,行为举止粗鲁,也不太懂规矩,之前还不认字。但是他勤快,很有几分毅力,回来不久就已经认了不少字,最近还在学着算账。
就算读书没有天份,也会做生意。
日后分家出去单过,也能养活一家妻儿老小。要是做生意,说不准这城里又会多出另一个富贵的林府。
还是那句话,林府富贵,不多这一张嘴。她平时最喜欢这些孙辈,又怎么会对他们动手?
被人冤枉至此,老夫人很是恼怒:“你这话是何意?”
她看向一旁等候的婆子:“小公子的病情两日为好转,为何没有人上报?赶紧去帮我另请一个大夫过来!”
像林府这样的人家,就算出去请大夫,也就是特定的那两位。来这一趟,不提诊金和药费,也能拿到不少的赏银。所以,大夫们来得很快。
小半个时辰后,已经站了四五位。
一下子请这么多大夫,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大夫们面面相觑,然后一一上前把脉。
能够站在这里的都不是无名之辈。都看出来了,床上躺着的小公子确实是天气转凉吃了不合适的吃食而引起肠胃不适。这确实不是什么大病,两副药下去就能痊愈。
但是偏偏配出来的这些药不对症,不止不能治病,还添了一些让人拉肚子的药物。
一个弄不好,可是要让人丢命的。
“简直是庸医。”其中一位大夫恨恨道:“老夫人,敢问这药是谁配的?”
这根本就不是配错的事,应该是有人故意这么干的。
大夫得有医德,病人的病情不能透露是其一,不能收了别人好处故意害人是其二。
庸医误人,他们要是知道这位配药大夫的身份,日后定然会离他远一点。也会告诫病人别再找他。
老夫人看出来了大夫们面色不对,忍不住问:“可是有何不妥?”
“大大的不妥!”大夫解释了林开源的病情,道:“配的这些药完全是故意加重病情,好让小公子……”
事关大家族的阴私,他们不好说得太直白,只点到即止。
老夫人却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深呼吸好几口气,压下心底的愤怒,这才没有立刻找来大夫问话。道:“还请几位帮我好好配药,务必治好孩子,银子不是问题。”
大夫最喜欢听的就是这话,一群人围过去开方,老夫人站在床边,察觉到前孙媳的目光,只觉得无地自容。
送走了外人,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大喝:“给我把大夫请过来。”
事实上,府里请这么多大夫前来的动静不小,住在外院的人都得知了真相,等到老夫人的人前去,早已人去屋空。
大夫想跑,可没那么容易。
老夫人立刻着人去追。
事实上,在大夫们帮着诊脉时,秦秋婉已经派人去外院寻人,发现人不在,立刻就让人去周边的几个路口堵人。
老夫人话音刚落,就看到大夫被人扭送着押了进来。
老夫人刚想问两句,秦秋婉毫不客气地率先问:“是谁让你对我儿子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