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信长死了,她可以一了百了,义银却还活着,还需要在这个看似有规则,其实一点道理不讲的人世间继续活下去。
义银望着织田信长的墓碑,再风光无限的人物,死后也不过是一捧黄土,方寸眠所。
他蹲在织田信长墓碑前说了许多,说了许久。
已然算是称孤道寡的义银,他心里埋着许多许多的话,可除了和死人说,他已经不知道还能和谁说了。
最终,义银颤悠悠站起来了,他蹲了太久,腿脚都蹲麻了。
跺跺脚,伸伸腰,义银笑着对墓碑说道。
“不说了,外面还有许多事在等着我处理,那些麻烦的家伙还堵在门外呢。
真没想到,和你聊天还挺解压的,早知道如此,我早就该来了。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有空再来看你。”
义银转身走出几步,忽然心生感应,回头看去。
一簇阳光打在织田信长的墓碑上,似乎有一条人影在那里站着。
那个曾经出生不幸福,长大不幸福,一生都在拼命证明自己,满身戾气的女人,她似乎在如释重负的笑,对义银微笑。
义银心头涌起一阵愧疚,低声喃喃道。
“奇妙丸一切都好,明智光秀会好好抚养她长大。
你放心,织田家有那么大的遗产,明智光秀可不敢松懈,她一定会对奇妙丸很好很好,牢牢抓住这个制衡一条秀吉的筹码。
而且,明智光秀好像真的很爱很爱你的孩子,我真的搞不懂,她明明杀了你,可为什么会那么爱你的孩子?她心里就一点不膈应吗?
人心,还真是复杂呀。”
最后感叹一声,义银走了出去,再没有回头。
在他的身后,织田信长坟墓前忽而卷起一阵风,扫走凡世尘埃,仿佛这世界的一切都留不在墓前。
———
见圣人从总见院出来,等候的得道高尼们几乎是一拥而上。
看着她们既法相庄严,又不失谄媚的表情,义银神情有些恍惚,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天人两隔的两人,正应了鲜花着锦与门庭冷落两端,真是冰火两重天。
原本大德寺想把义银迎回法堂主殿,义银却摇摇头,径直往南走去,穿过千体地藏冢,来到一墙之后的茶所。
随侍的同心众把茶所内外仔细检查好,这才恭迎圣人入内。
简陋的两张木桌一大一小,义银径直坐在大桌,面朝外,对着外面等候的紫衣尼姑们招手,说道。
“天海上人,崇传大师。
我有些口干,你们进来陪我喝一杯茶,其他人暂且散了吧。”
天海与崇传对视一眼,皆是礼仪性一笑,朝着圣人鞠躬行礼,先后走入茶所。
其余高尼面面相觑,也跟着行礼告退,退回法堂等候。
佛教宗派也不傻,圣人高调前来大德寺,安排高尼们陪同入见,必然是要调解新神道教与佛教诸派之间愈演愈烈的宗教矛盾。
在这个紧要关头,谁都不愿意错过信息,只能耐着性子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