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条氏康发现自己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小看了这位来自近幾的御台所。是她轻视这个男人的存在,才导致局势的失控。
要不是斯波义银的运筹,上杉辉虎的势力绝不会膨胀到令人绝望,无法抗衡的地步。
从他来到关东的那一刻,上杉辉虎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上杉辉虎。
这位越后之主摆脱了内部的纠纷,摆平了越中的泥潭,与武田家达成妥协。最后,越后大军南下关东平原,一战击溃北条大军。
北条氏康越想越绝望,她发现未来的一切已然脱离自己的掌控范畴。不论怎么努力弥补,都无法阻止局势恶化。
除非。。除非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闹翻,越后双头政治出现动荡崩溃的重大政治危机,否则北条家不会再有翻盘的机会。
门外的雪越来越大,狂风卷着雪花往纸门上狠狠碰撞,呼啸声不绝于耳。北条氏康左思右想不得出路,黯然闭上了双目。
难道,北条家注定要亡在我的手里?北条三代励精图治,开拓关东的霸业,就将在此谢幕?
北条氏康老泪纵横,无声呐喊。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
正当北条氏康躲在室中暗自垂泪,为北条家无法逃避的厄运而唉声叹气,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冷静得抹去脸上的泪痕,深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境。不论心中如何绝望,她还是北条家的主心骨,不能让外人看见自己的颓废。
在她做好心理准备的一瞬间,拉门被恭敬得敲击了几下。
“怎么回事?我说过要静思片刻,无事不得打搅。”
门外传来北条氏政急促的声音,说道。
“母亲大人,我有要事禀告。”
北条氏康心中一凛。
北条氏政正在城中布置防务,她匆匆敢来,难道是守城之事出了问题?
“进来吧。”
“嗨!”
拉门打开得太快太大,门外的风雪率先冲了进来,将几盏烛火与屋中央的火盆瞬间熄灭,寒风扑面让北条氏康一时睁不开眼。
北条氏政心情焦躁,忍不住骂道。
“八格牙路!你们这些混蛋会不会做事!”
门外的侍男们伏地磕头,惊恐得看着暴跳如雷的现任家督,恳求原谅。
北条氏康喝道。
“吵什么!不是说有要事吗?赶紧进来说话!”
北条氏政眼角一抽,指了指跪地不起的侍男们,骂道。
“滚开!”
她进屋之后拉上门,想用火石点燃盆火,颤抖的双手几次没有成功。好不容易点上火,她想再去点亮烛火,却被北条氏康一把抓住。
北条氏康将女儿按回榻榻米,面对面贴得很近。火盆的炭火炸起几个火星,把她的衣袖烧穿一个小洞。
两人的面孔随着火光阴影,忽明忽暗。北条氏康紧紧盯着自己的女儿,感受到她难以自抑的颤抖,冷冷问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
北条氏政干巴巴咀嚼几下,咽了口唾沫,吐出六个字。
“三好大逆弑君。”
北条氏康的瞳孔瞬间收缩,连同她的心脏也承受不了这个爆炸般的消息,只觉得胸口一疼,直愣愣往前扑倒。
北条氏政大惊失色,赶紧扶住她,喊道。
“母亲!母亲您怎么了!”
“闭嘴!”
北条氏康脑中嗡嗡作响,心口绞痛,面色狰狞对女儿骂道。
“不要大呼小叫,冷静!”
她急促得呼吸,头上渗出无数冷汗,北条氏政小心将她扶回原位,紧张看着她。
北条氏康不能出事,她是北条家的主心骨。在此危难之际,她如果倒下,北条家真会分崩离析,彻底完蛋。
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北条氏康忍痛说道。
“给我热水。”
北条氏政从火盆上的吊锅中取出水来,用茶杯双手奉到母亲的面前。
北条氏康颤巍巍接过水杯,轻轻咪了一口。热水下肚,她的头脑也随之重新运转起来,问道。
“说,到底怎么回事?”
北条氏政低声说道。
“您知道走东海道商路的商队,今年被北陆道那伙人用商战打得满地找牙,大多改投北陆道商路了。
但总有几家商人把对方得罪太深,不得不继续走东海道,与我们合作。”
北条氏康缓缓点头。
在北陆道商路崛起之前,东海道商路是关东关西的主要商业物流通道。
骏河国骏府城的地位就相当于越后果直江津,是东海道的交通枢纽,以及关东关西的分销市场。
早期的北条家是借助今川家帮衬拿下了伊豆国,用伊豆的金矿在骏府城换取关东扩张的军需物资。
北条家与东海道的商队就此建立联系,她家本就是来自京都的伊势分家,当然懂得利用商业获利。
北条氏政继续说道。
“我家商奉行入冬之前,去往堺港联络商队,探讨明年的商务。她还未走到近幾,在伊势国一带就得到了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三好三人众上洛,强攻二条城,足利将军战死当场,近幾的幕府内外已经乱成一团。
商奉行反复确认了这个消息真实性,不敢耽搁时间,直接从伊势国上船回归本家。
她赶在冬天封港之前,回到了伊豆国,然后马不停蹄往小田原城赶,今天刚才登陆向我禀告此事。”
北条氏康仔细思索推敲,又询问了几句。在判定消息真实无误之后,她长长吁出一口气。
北条家,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