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小时候的生活并不好。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小哥的父亲亦或者其他张家人把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带回了张家,这个婴儿就是小哥。这个人随后就被处死了,据说这个人是小哥的亲生父亲,因为和外族通婚,违反了族规。实际上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说。
因为没有母亲的照顾,小哥的童年是在一个混乱的环境中长大的。那时,小哥所在的张家本家的人都生活在一个十三进的大院子里,尚在懵懂无知时的他甚至都不知道父亲是哪一个。他的父亲从没出现在他的身边,或者出现过,但小哥从来没知道过。
父母都没有的小哥当然不受其他人待见了,更何况是等级森严且傲慢的张家本家。也没有别的张家小孩儿和他一起玩,小哥整个童年都是一个人孤僻的活着。常常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天井里,或者站在天井的廊柱下面,看着天井上的一片天空,楞楞的发呆。
张家孩子从小就要接受非常严格的训练,对弹跳和身手都有非常严格的要求。到了十五岁之后,张家的孩子就可以自己出去寻找古墓,建立自己的名声,这叫做放野。
而小哥十三岁时就要和别的孩子一块去“放野”。当时小哥碰到了一个张家外家的孩子张海客。张海客听同行的孩子们说,小哥的父亲在小哥七八岁的时候就死了。张海客当时就觉得本家的人似乎不希望小哥继续活着。
其实张海客并不知道,小哥盗墓的经验要比他多得多。在小哥很小的时候,别人口中所谓的小哥的父亲就利用小哥年小身体小的特点,让小哥在墓里处理一些危险或成年人无法处理的机关。
别的孩子为了安全都是结成一团,只有小哥是一个人。一个孩子,自己去找古墓,并把古墓里最珍贵的东西带回来当做信物!危险可想而知。张海客就决定和小哥组队,去保护这个孩子。当然,最后是张海客被保护了。
后来,这次放野出现了变故,很多孩子没找到目标,巧合的聚到了一起,去盗一个很危险的墓,包括小哥和张海客。
然后小哥的麒麟血就被发现了。如果小哥父母都在,这是好事,但,小哥的父母都不在。结果显而易见,小哥被当成了血包和苦力。那时,小哥的心是死的,不,说死其实不合适,死,代表曾经活过,但小哥的心就像一块石头,从来没有活过!
小哥十六岁生日那天,有人告诉他,他曾经见到的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妈妈。
刚满十六岁的小哥再一次来到吉拉寺,很清楚的说出了那个女人的相貌,表示想要见她。
寺庙的上师们说,小哥要在这里修行一年才能进那个房间。
其中一个上师就说出了让小哥留在这里一年的原因:你如一块石头一样,见和不见,都没有区别。
小哥的父亲当时来藏地执行任务,和一个藏地女医白玛相爱。后来白玛怀孕产下一个男婴。就是小哥。
但白玛是当地人选出来作为恶魔祭品的人。出于对恶魔的惧怕,当地人趁小哥父亲不在的时候将她送入了雪山深处。小哥的父亲赶到时为时已晚,白玛此时已经奄奄一息。
后来小哥的父亲在吉拉寺得知藏海花的秘密,服下藏海花的人,哪怕受到再重的伤害也能够延缓生命的终结。但他们并不是活着,他们只是静静躺着,当药效褪去时,从长眠中醒来,度过只有心跳和呼吸的最后三天。
白玛在临死前服下了藏海花,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只为自己争取到了三天时间。她和吉拉寺的上师做好约定,她希望等到孩子长大的那一天,能有机会再次与他相见,让孩子能抓住人世间自己最后的一丝痕迹!
上师们希望白玛最后等到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块没有任何思想,没有任何欲望的石头。
小哥就在寺庙里留下来修行,他需要找到自己的“想”。上师让他每天淬炼院子里的一块石头,只要他内心有一丝“想”那块石头变成什么样子。那块石头就会出现有意义的形状。
小哥用了快一年的时间,让石头在正午的影子和他自己的影子重合了。他是在每天正午的时候,照着自己的影子下的第一凿。
小哥找到了“想”,当天晚上,小哥被带带了那个封闭了十年的房间,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但,终究太过仓促了些,小哥找到了“想”,但也仅仅是“找到”!
也许上师也没有办法,在小哥没有和妈妈相见之前,他那被蒙蔽的心,最多也只能是“找到”“想”!
一切仍旧显得太倡促,而让他无法理解。
白玛并没有完全的苏醒过来,当藏海花的药性褪去,她离真正的死亡,只有三天的时间。然而她等这三天,已经等了太长的时间。
小哥并没有从白玛的口中得到任何的信息。
他甚至没有听到自己母亲呼唤自己的哪怕一声声音。
他也没有感觉到,其他人说过的,母亲带给他的,对于这个世界的一丝联系。
他唯一感觉到的,是母亲缓缓恢复的呼吸,苍白的脸庞只恢复了轻微的血色,又瞬间转向荒芜。
这一切,仍旧显得太倡促。
白玛知道这一切吗?
如她约定的那样,她从长眠中醒来,已经失去了睁开眼睛的任何机会。但是她知道,当那些喇嘛按照约定让她醒来的时候,她的儿子一定在她的身边。
那一定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孩子,感知着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她能够感觉到儿子的温暖。
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真的来了。
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只为自己争取到了这三天时间,虽然不够,远远不够,她想看到这个孩子成长的所有片段,所有瞬间。但是,三天,这寂静的,只有心跳声和呼吸声的三天时间,已经是她能做的全部了。
小哥抓着妈妈的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觉得这一切,依旧太仓促了。
小哥抓着妈妈的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情绪,他觉得自己抓着人世间最后一丝自己的痕迹,最后一丝自己愿意去想的东西。
没有人进到这个房间来,没有任何声音进到这个房间来。
三日寂静。
“你不能是一块石头,让你的母亲,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一年前,上师和他说道:“你要学会去想,去想念,你妈妈送给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会是你被那些人遮蔽的心。
三天之后,小哥来到了那块石头的跟前他习惯性的拿起凿子,开始凿起来。
他以前不知道自己凿这个东西,是为了什么。
他凿了几下,忽然发现了自己手里的凿子,意识到了自己正在撇什么。几乎是同时,心中一股难以抵御的痛苦,涌上了他的心头。
大雪中,他坐了下来,蜷缩成了一团。
这大概就是小哥最虚弱的时候了,从里到外!
蒙蔽的心被打开了,他的妈妈也彻底的消散了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丝痕迹,他再也见不到他的母亲了!他甚至在这寂静的三天里没有说过哪怕一个字!
当他意识到“妈妈”的存在时,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再也找不到了!
也许,这对白玛来说,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对小哥也是!
所以,许愿希望能补上这个遗憾!
小哥拿着彼岸花,楞楞的发着呆。
许愿没有说话,没有触碰小哥,轻轻的走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他等着小哥的决定!无论如何,他都要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