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庸是认真的。
在那一瞬间, 沈问秋仿佛看到海市蜃楼的幻景,眼前的人是现在的陆庸,也是他十六岁时曾深深迷恋而不自知的少年。让他为之心口悸动。
又觉得怀念。
这么多年了, 陆庸还是那个陆庸,从未变过。
真好。
为了抓住机会。
陆庸赶在大二的暑假让他爸爸把公司先开了起来。
父子俩这些年终于有了点积蓄, 假如开公司的话, 就得把钱全部投入进去。本来陆庸的爸爸并不同意, 中国人嘛,手头没点继续就心里不踏实。
沈问秋陪他一起去和他爸爸谈判。
陆庸的爸爸说:“这些钱是准备给你买房的, 这两年房价一直在涨, 现在不买以后涨得更厉害……不然以后怎么讨媳妇?”
陆庸没怎么样,沈问秋听了以后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下, 尤其是在听到“讨媳妇”这个词, 怎么听怎么别扭。
陆庸说:“爸, 你说的太遥远了。”
陆爸爸说:“不远了,明年你就高考了, 再过几年大学毕业, 还不得有个房有个车?开公司?你才几岁?你以为是过家家吗?”
陆庸仍然非常坚持,他并不是空口去说服,而是做了一整本关于公司的策划案, 极尽严密,且这不是他做的第一版, 而是第六版,先前他在调查尝试着写了以后,拿去请沈问爸爸帮他看了, 得到意见后再修改,直到这一版, 才获得肯定。
这份策划案才终于被他拿回来,让爸爸亲眼过目。
陆爸爸本来就没什么文化,只有经营一个小回收站的本事,其实策划案拿给他,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了。
但还是硬着头皮去看了,看完完全挑不出毛病,看着看着,忍不住抽起烟来,抬头,对他们说:“你们别盯着我,你这东西,我也看不大懂,我得拿回去慢慢看。”
沈问秋能够理解,好不容易才脱贫致富,刚要过上好日子却要孤注一掷把钱都扔进一件不知道会不会有成果的项目里,谁都会觉得不安。
沈问秋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从小到大那么会乱花钱,有钱了就拿去买跑鞋买游戏,都不知道省省钱,不然他就能掏出他的私房钱赞助陆庸了!他给陆庸的钱,他可以白给,就算赔了也没关系。但如果是问爸爸要钱的话就不一样了。
沈问秋迟疑地说:“你要是压力太大的话,还是我回家问我爸爸借钱吧?”实在不行,那算他的欠款,不归陆庸的债务。
陆庸拒绝了:“还没到那种地步,叔叔已经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了。”
陆爸爸犹豫考虑了一个星期。
在下一次周末休息时给了陆庸答复,批准了他的策划,答应以自己的名义,并用目前父子俩手头所有的积蓄去开公司。
但毕竟公司是陆庸拿主意开的,忙活小半年,各种证办下来以后,陆庸非常忙。
过了初期,沈问秋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上了高三,课业也一下子紧张起来,有次成绩落下了些,陆庸立即跟他说,让他专心学习,不要操心别的事。
沈问秋知道陆庸很忙,周末不敢去找他,怕耽误陆庸办正事。他隐约感觉到彼此间的渐行渐远,陆庸像是在某个他没注意的时刻长成了大人,而他还是个幼稚的小孩子。
乖孩子就不该去打搅大人工作。
于是空隙时间便又时不时被盛栩逮住一起玩。
就是不得劲。
盛夏的周日。
沈问秋叼着冰棍,吹着空调跟盛栩一起打游戏,他心绪不宁,连打几盘都输,盛栩得意洋洋,他一点也不在意,扔了手柄,往后面一躺,靠在狗狗雪糕的身上,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盛栩撇一眼他,敛起笑,冷哼一声:“怎么?不是跟陆庸一起玩就觉得没意思?你就那么舔陆庸?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对陆庸刮目相待?”
沈问秋坐直身体,憋着气似的说:“我就是觉得,陆庸跟其他男生不一样。你又不了解他。”
盛栩不屑:“我为什么不了解,你认识他的时间和我没什么区别,我也算是跟他同学两年,我真没看出来多不一样,除了少一只手,成绩稍微好一些。别人也就算了,陆庸我真不明白,就算是在我们的年纪,又不是没有人比他更优秀。”
目前的外在客观条件上,确实不是没有。
沈问秋觉得大概在别人看来,他就比陆庸优秀,他们成绩排名差不多,而他家境好,学过钢琴,练过滑雪,在英语演讲比赛拿过奖项,参加过好几次国外中学生夏令营。
在他书桌里偷偷塞情书的女孩子特别多,尤其是最近,高三了,再不表白就没机会了。
可他一个都不感兴趣,一一认真拒绝了。
每收到一封,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陆庸,想到陆庸有时会用傻乎乎发愣的目光凝望自己,一想起他就觉得心跳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