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问秋站在淋浴头下,仰面任由温水冲脸。
他现在有在吃药,有在治疗,即使他自己想要逃避,陆庸也会监督他按时吃药。
他心里暗自认为陆庸才是他的药,吊着他的命。
只是这份喜欢纤若罂粟糖丝,脆弱而甜蜜,明知其入口即化,还是克制不住地想尝,就为了那么极其短暂的一丁点甜头,每日仅有药丸分量的定量份额可供他汲取该日面对残酷世界的动力。
真自私。他想。
沈问秋洗完澡,看了一个小时的资料书,回房间睡觉。
“噔噔。”陆庸敲门。
这是陆庸的家,陆庸却要对一个像寄居蟹一样寄生在自己生活里的家伙敲门,沈问秋大概想想都觉得挺荒唐。
陆庸拿着药和一杯水,要来亲眼看着沈问秋服用。沈问秋每周要服用的药由陆庸保管,以免沈问秋情绪发作乱吃药。
不过有时沈问秋都会疑惑,这谁才是秘书,又觉得陆庸像爸爸一样,看他吃完药,还要不厌其烦地叮嘱他盖好被子,换季容易着凉,不准玩手机,看他关掉手机,说:“晚安,小咩。”
沈问秋会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个小孩子一样,他也回:“晚安,大庸。”
陆庸关灯离开,关好门。
沈问秋没睡着,他看自己的这个房间,一半是因为没钱,一半是他并没真打定主意赖一辈子,所以除了基本家具,他什么都没布置过。
哪能那么厚脸皮?他在医院时是怎么想的,居然能说出那样的话。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一直、永远什么的才是最短暂易变的。
他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开心一些,可陆庸还是对他小心翼翼,身边总有这样一个人谁会喜欢啊?
陆庸是出于愧疚和责任,大抵等扶他站起来自己走路时,陆庸就能放心让他离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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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一天后。
沈问秋整理好行李,跟陆庸一起出发去y镇,先从机场坐飞机到最近的大城市,再乘车过去。
十年前他们也一起去过,当时非常麻烦,祖国建设日新月异,如今交通可便利多了,沈问秋记得当年他们两个人一起花了快三天才抵达目的地。
……
临近高一期末考。
沈问秋天天和陆庸泡在一起,当然发现他好像更抠门了,以前在食堂还打个一荤一素,现在只打一份素菜,尽打饭吃,也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住。在其他方面更不用说,在学校草稿纸用完也舍不得买,问沈问秋要不用的,在写过的纸上再写一遍。
沈问秋不理解地问他:“你在省钱吗?我记得叔叔给足你生活费了啊,你要买什么材料的话,我资助你,别把自己给弄生病了。”
陆庸方才腼腆地说:“不是,是我想省点钱作路费。”
沈问秋问:“路费?什么路费?你要去哪?旅游?”
陆庸连连摇头,说:“不是,我是想去y镇。我听同行的叔叔提起,说那里有很多电子垃圾回收厂,我想趁寒假的时候亲眼去看一看。”
沈问秋睁圆眼睛,二话不说:“我也去。你带我一起去。”
陆庸一直记得当时沈问秋说这话时的模样,像只可爱的黏人的小狗,眼睛亮晶晶的,他脸一红,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
“可我没什么钱,我打算坐公交坐火车。很累人的。”
“我不怕。”“……好吧。我们一起去。”
当时陆庸没有出过远门,不会买票,买的晚了,排了好久的队只买到两张坐票。
后来他才知道原本沈问秋预定了要去国外旅游,去游乐园玩,结果背着个小书包就被他拐上了坐满返乡民工的火车。
火车站到处都是人,太挤了。
当时还流行诺基亚砖头机,2g时代,信号差的很,陆庸好怕把小少爷给弄丢,走一步就要看看沈问秋还在不在。
沈问秋在人群中上前一步,陆庸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猝不及防地溜进自己的手心,湿湿地贴上来,沈问秋紧挨着他,说:“我们还是拉手吧,不然被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