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就脏点,能比饿死你妈、你弟妹还要紧?”
林小雪:“……”想到油浸浸的红烧肉倒在衣服口袋里,脸皱成个苦瓜。
王文强继续问她:“小雪啊,你就没跟你沈誉哥哥要个电话号码啥的?他以后不能不管你了吧?你看这次出来,你都超假了,那纸盒厂要扣你工资事小,万一开除你可咋办?”
林小雪低头:“沈誉哥很忙,管不着我了,让小丁同志管。小丁同志说,我以后不用去纸盒厂,会有人给我调动工作,看看县里哪个机关单位缺办事员,让我去,上班就是在办公室接接电话、给领导送个报纸文件,活儿不累,工资还比纸盒厂高。”
林爱晴、王菁菁惊呆了:天啦,这不就是坐办公室嘛,直接当干部了?林小雪她区区一个初中生,何德何能?
而她们俩可是热乎乎刚毕业的高中生!
林爱晴冲林小雪道:“你没文凭,文化水平太低了,根本都不懂怎么做事,也不符合当干部的条件,人家查出来你就完蛋!”
林小雪:“小丁同志说,会有人教我怎么做工作,等半年一年后,推荐我去上工农兵大学,就有文凭了。”
林爱晴:“!!!”这么牛的吗?
她红着眼睛扑到葛红娇身上:“妈!我不要去下乡,我才是最适合这个工作!”
王菁菁跟着抱住葛红娇胳膊:“我也合适!我也不要去下乡!”
葛红娇被缠得动弹不得,转头就朝林小雪瞪眼:“你妹和菁菁还小,吃不了下乡的苦,你把这办公室的工作给你妹妹,再给那人说,让他另外安排两个岗位,给菁菁一个!”
林小雪心里很不情愿,小丁同志可说得很清楚:这个工作机会来之不易,福利也不错,能给分房子,将来找对象都容易;如果自己抓不住,那她就成为无着无落的社会青年,没工作没收入,即便是亲妈葛红娇肯定也容不下,到时靠谁吃饭?亲爹已经死了,谁也帮不了她!
“林小雪,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我、我……”
林小雪一着急,脑子难得地开了灵光,回答:“我倒是想让给妹妹,可人家不同意啊,小丁同志打电话说了我名字。”
“你和你妹妹,换名字!”
“不行的,小丁同志带我去照过相,已经寄照片来办工作证了。”
葛红娇:“……”
林爱晴尖叫:“不可能!你撒谎!”
林小雪绞着手指,心蹦蹦直跳,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妈妈的面撒谎,此刻她只能抵死不承认:
“我没有,我说的是真话!”
林爱晴哇地哭了,葛红娇一边安抚小女儿,一边朝林小雪动手,粗糙肥厚的巴掌只管朝头上脸上猛拍,林小雪左右躲闪,忽然重重一巴掌打中她左耳朵,叮的一声响,林小雪感觉头晕目眩,她抱住头倒了下去。
“哎呀,小雪你没事吧?”
王文强赶紧扶住林小雪,又抱怨葛红娇:“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总是动手打她,打坏了你有钱给治?”
葛红娇:“治个屁,打死了直接扔山上去,还能省粮食了。”
林小雪眼泪刷刷流下来,一半是痛的,一半是庆幸:耳朵没聋,她还能听得见。
这一巴掌打得够狠,林小雪只是默默流了一会眼泪,没有哭出声音,她内心反而平静了:这一巴掌带来的痛,完全抵消了她心中,对妈妈撒谎而生出的那份愧疚。
现在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拥有那份工作了,谁都抢不走!
妹妹不能吃苦就可以不下乡?当年林小雪去插队时,也是妹妹这么大,她在乡下整整呆了两年,吃的苦头足够了。
在纸盒厂上班也不轻松,她一个女孩子每天干最累的力气活,又苦熬了两年。
丁同志说的这份工作她很喜欢,体面轻松工资还高,特别是去上班就能分房子,真是太合她心意了!
家里只有两间平房,王小宝、王菁菁都来挤着,林小雪没有自己的床铺,也没有单独的衣柜和桌子,她做梦都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房间。
所以她必须抓住机会!
中午时分,火车在一个车站停半小时,乘务员喊“盲流”车厢的人下车,该上厕所的上厕所,然后有工作人员推着餐车过来,给他们发送午饭,这次黑面糊糊都没有了,只每人两个玉米窝头,想喝水?站台上有自来水,拧开水龙头随便喝。
王文强和葛红娇领着四个孩子也下了车,赶紧先去排队上厕所,再回来准备领午饭的时候,一名女乘务员过来把林小雪叫走了。
葛红娇听王文强的话,没有闹着跟过去。
却没想到林小雪这一去就不回头,直到火车开动,也没瞧见林小雪的影子。
王小宝抻长脖子盼不来好吃的,哇哇大哭,林爱晴也嘤嘤哭泣,她亲眼看着林小雪上了那个干净敞亮的高级车厢,凭什么她不可以去?
葛红娇气得大骂,诅咒林小雪让人卖进深山老林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