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对淳于琼说道:“仲简,你只会打仗,没有谋略要尊重沮先生啊。不过,打仗确实没有那么容易,眼看我军就要灭了于毒和壶寿,真不知当怎样救助张杨啊?”
接替沮授担任冀州别驾的田丰,身子微微一颤。
他大约体会到了袁绍的一些心理想法,从刚刚的话里听得出,他是想救张杨的。但是,要说如何选择,田丰当然认为要彻底剿灭黑山军为先。
他性格刚直,即使知道袁绍大概得想法,也要挺身而出。“丰以为,当全力绞杀于毒和黑山军各部为先。”
袁绍表现略微欣喜的样子,问道:“哦?田元皓快说来听听。”
田丰朗声道:“我军如果放弃于毒,转而去救援张杨,就是按照敌人的想法行动。日后我军再要消灭黑山、公孙瓒,这西凉贼军再从背后捣乱,打乱我方计划,这就丧失了主动权,落入敌人的圈套了。”
“再加上,张杨本是勇武之人,再加上身边也有数千骑兵,步兵上万。听闻这童贼不过不满万人,想来也是威逼张杨,想诱使我军放弃于毒。所以,张杨那边不用太担心。”
“所以,第一步,我军应当尽力剿灭于毒的同时,防备童远的袭扰。第二步,消灭于毒之后,还是不去河内,而是向北扫灭黑山诸部。”
“与此同时,布置好埋伏,引诱童远军。伏击若成,一战可定。不成,也可拉长对方战线。然后,再彻底灭亡张燕的黑山军。”
袁绍在征辟田丰之前,非常仰慕他的才能与名声。在拿下韩馥的邺城之后,带着丰厚的礼物请他出山,并委以重任。
田丰当然没有让他失望。界桥与公孙瓒对战的时候,沮授留守后方,而他不仅跟在身边出谋划策,还在战况十分危机的情况下,护卫在旁。
可是,他偏偏也是河北人,还和沮授关系较好。再加上平素为人刚直勇敢,背后有不少人说他有御史大夫的才能。
而那个沮授,又是精通民政,还能搞军事,甚至治国。他们两个,一个可以当宰相,一个可以当御史大夫。可是我袁绍,袁本初呢?
若是当大将军、大司马或是为公也就罢了。要是称王或者要登上那个位置,他们不仅不会支持,还会带头反对。
沮授、田丰这么厉害,我袁绍要如何呢?
只有敲打敲打,让别人也能制衡他们,才能掌控他们。
袁绍想得这么长远、晦暗,恰恰说明他深刻地继承了家学。
作为庶出的他,深知必须将四世三公的积淀,钻研继承起来,再加上平日的严格要求,与长久耐心地与各地士族名门结好,才有可能再创一个袁家的盛世。
幸好,那个袁术只知道卖弄家世,却不知钻研。长久努力之下,现在他袁绍比嫡出的袁术,人望高得多。而且他深知不能骄傲自满,还要用好家传的为官制衡之术,并继续结好河内名门。
即使是擅于谋略,深知人心的田丰,也无法想到袁绍竟然这么复杂。
正当袁绍思考,如何平衡好军事上的进攻和拉拢河内士族的关系时,跟随他时间最长的逢纪,站了出来。
逢纪听完田丰说得话,站出来表示反对意见。“田元皓想必还不清楚,那童远小贼除了身边的近万兵马,还有匈奴呼厨泉和白波军韩暹,一共两支大军尾随其后。”
“要知道,这白波军和匈奴可是战力不俗,主公身为天下士族的领袖,若是将仅有一郡之地的张杨,扔给西凉军、白波军和匈奴人围攻,天下会怎么看待主公?”
田丰知道这个逢纪能力很强,又跟随袁绍时间很长,可是偏偏冀州要职,由他和沮授、审配等人担任。
尤其是田丰又取代了之前逢纪这个军师的位置,所以逢纪时常会和他比拼一番,看看谁的谋略更强。
刚直的田丰,虽然本身对逢纪没有意见,但说起话来气势汹涌。
“逢元图,你所言差矣。值此乱世,士族的名望需要建立在坚实的力量的基础上,才能匡扶汉室。当世的名士,杨彪、蔡邕等也是名满天下,但他们就没有主公的魄力和实力。”
“若连黑山军于毒部都解决不了,天下只会认为主公空有名声,却无法破局。破不了局面,又如何能让其他地方的士族豪杰投靠呢?”
逢纪又和田丰争辩起来,两人越吵声音越大,愈发激烈,旁人甚至难以介入他二人的争论。
作为上位者的袁绍,其实是乐于看到手下互有矛盾的。
这也是他“四世三公”,家族多年来的经验权术。如果手下都攥成一团,那难受的恐怕就会是他这个上位者了。
两个人对此的话,田丰能力强,性格刚强,就是个刺头人物。
而逢纪是南阳人,和汝南袁家都是一个地域的,跟随自己时间更长。虽然能力比较单一,但最适合辅助他人,长久来看,逢纪甚至是可以留给他下一代的。
他看着两个人争论,其实谁对谁错他已经分不清,也不太在乎。两人的这份忠诚和制衡,他已经看到,这就让他很心满意足了。
他正要停下他们两人,按照原计划先剿灭于毒。然后再考虑是向南救助张杨,还是向北扫灭黑山军诸部。
一个重量级的将领听不下去了,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