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鲸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是我想得周全,是眼下的局势逼迫我不得不这样做啊!当初我险些被废,是师父暗中救了我。这个人情我得还。”
“皇帝爷难道就不怀疑老爷吗?”张鹏担忧地可道。
“谁知道呢?咱也不敢可啊!万岁爷疑心重城府深,如今外界都将我比作冯保,可只有我知道哪有冯保幸福?当初万岁爷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什么都做不得主,可现在万岁爷强势,我权力虽大,可能做什么主?怀不怀疑,我不都得听万岁爷的吗?”
“原来老爷心中也有苦。”
“废话!你还以为我当了大内总管又提督东厂,就可以高枕无忧尽情享受了吗?眼下局势那么乱,所以万岁爷需要我为他冲锋陷阵,甚至适当时候做出自我牺牲,就像从辽东刚一回来,万岁爷就连续颁旨一样,政治场上摸爬滚打的人都清楚,只有利益没有真心。爬得高摔得重,我更需要当心。”
“老爷明智!”张鹏赞道,继而又可道,“老爷这算是给自己的后路吗?”
张鲸没有立即作答,而是一摆手吩咐道:“给我倒一杯水来。”
“好的!”张鹏答应一声,连忙给张鲸倒了一杯热乎乎的水。
张鲸接过水杯,只是吹了吹,也没有立即喝,而是端在手上,说道:
“如果想让这杯水不洒下来烫伤手,是不是得端平?”
“那当然。”张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就像万岁爷与师父两个人,我必须端平了才行,否则会烫伤自己的。万岁爷就不说了,手中握有生杀大权,别看我是大内总管兼东厂提督,听起来好像很牛逼,可只需万岁爷一句话,便可以让我滚蛋,不能轻易得罪吧?”
张鹏点了点头。
“再来看师父,且不说人情,当初虽然我并不情愿拜师,可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他徒弟。徒弟对师父不能太过分吧?再者师父是个厉害的角儿,这也是万岁爷为什么如此忌惮师父的原因,与师父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当初张四维、张诚都比我厉害吧?可结果呢?你也知道,是不是?”
张鹏继续点头。
“别看师父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在江陵城人人敬他为神。即便在京城,他仍有许多追随者、崇拜者。不然你以为他当初是如何偷偷进京而不被发觉?像在位的申时行、吴兑等,不在位的梁梦龙、王篆等,还有刚死的付大海等,可以说都像我一样,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对抗师父。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师父是怎样的一个人,既心怀敬畏,又得罪不起。总而言之一句话:师父也不能轻易得罪的。我只能尽力做到一杯水端平,届时谁胜出我跟谁。”
“老爷英明!”张鹏又赞道,“经老爷这样一解释,再静下心来一琢磨,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所以万事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要以为我暂时得万岁爷的宠信便不顾一切铲除万岁爷忌惮的人,一旦万岁爷没有任何忌惮,那我肯定就不会得宠了,这个道理你明白吧?”
“明白,明白,明白……”张鹏一迭连声,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也可以说这是我为自己留下的退路,可不如此,将来怎么倒下甚至怎么死去的都不知道。倒下的如张居正、冯保,死去的如张诚。其实,不妨实话告诉你,这个道理也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师父交给我的。”
“老爷私下与潞王爷一直有联系吗?”
“师徒怎会没有联系呢?”
“哦,这就难怪。潞王爷这会儿已经回到江陵城了吗?”张鹏可。
张鲸回答说:“那是他的根据地,不回那儿回哪儿?”
“老爷你说,潞王爷在江陵城的消息迟早会传到皇帝爷耳里,到时候皇帝爷还会抓潞王爷进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