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
陈歌在收到魏远的回信后,在五月中旬派出了任世涛、张心莲和两个熟悉蒸馏器打造法子的工匠到对岸去,帮助宋国公治理疫情。
据说这四人到了对岸后,立刻得到了百姓的夹道欢迎,差点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舞阳侯也已彻底退兵,除此之外,宋国公还放了肃毅伯府和武安侯府的人。
虽然他没说恕免魏远的叛国罪,只是,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
不管是从他的立场还是大楚朝廷的立场看,他们要如何处置魏远,都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现阶段,自然还是安抚百姓、重塑百姓对朝廷的信心要紧。
亳州城守府的庭院里,白术等人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在临水的一个亭子里品茗闲聊。
“阿远那小子呢?白先生把我们都叫过来,不是因为阿远这些天不要命地工作,特意让我们来陪他好好放松一下吗?
怎么我们都来了,最主要的人却不见人影?”
萧长风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主座,毫无形象地倚靠在软榻上,笑着道。
“主公说他还有几本文书没看完,让我们先聊着。”
吕闻一想到这些天废寝忘食的男人,就忍不住叹气,嘴角一撇道:“只是,主公说这句话时敷衍得很,要不是我说这次茶会是白先生发起的,主公估摸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哈哈哈,”白术抚了抚胡须,摇头笑道:“主公这是急着回去陪夫人呢。
主公自年少以来,难得有心思如此外露的时候,也是有趣,有趣。”
确实有趣,主公自从遇到夫人后,好几回做的事情都有趣得他胆战心惊。
吕闻想起那回在常州,主公大晚上从丰州一个人策马跑回常州的事,就忍不住望天。
他坐立难安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道:“我再去叫一下主公。”
哪有主公在做事,他们这些下属在这里闲聊放松的道理。
他还没出去,就有一个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却是肃毅伯世子林汉青。
萧长风立刻端正了坐姿,收起脸上吊儿郎当的笑,站起来再正经不过地给林汉青行了个礼。
其他几个将领也站了起来,给林汉青行礼。
林汉青似笑非笑地看了萧长风一眼,淡淡道:“我在这里只是个无用的闲人,诸位对我行如此大礼,我愧不敢当,都起来罢。”
他在进来的那瞬间,便留意到了空置着的主座,不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柔软。
平日里的远儿,沉稳内敛得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如今倒是终于有了几分年轻人的活泛外放。
白术笑眯眯地看着林汉青,道:“世子请坐,主公很快便会过来了。
对了,前几天主公跟世子提的事情,世子考虑得如何了?”
林汉青微微一怔,不禁有些沉默。
远儿让他把林家人都接过来,如今林家人在浔阳确实处境尴尬,宋国公虽暂代国政,但看他的意思,以后还是会把国政归还给姬家。
林家人便是不离开,也不可能得到重用,以后,也难免会发生跟这次一样的事情。
只是,他虽然为有这样一个表侄子自豪,但自小被教育的忠君思想,让他无法立刻做出这个决定。
林汉青长叹一口气,径直在白术对面跽坐下来,表情敬重道:“其实我这回过来,是想请老先生替我解一下惑。
这回,远儿愿意帮助和照拂我林家,我已无限心喜并感激。
然而,远儿让我们林家去投靠他,我辗转反侧数日,始终无法下定决心,便是唯恐这个决定会有违我初入军营时许下的保家卫国的誓言。
按理来说,朝廷如今有难,我身为朝臣不应置之不理,便是以后肃毅伯府再也无法受到重用,甚至可能没有一个好下场,我也该陪着朝廷共渡难关。
不知道白先生看法为何?”
白术了然地看着他,肃毅伯世子这般有什么便说什么的性子,倒是跟主公很像,微微一笑道:“世子是担心带着林家投奔主公,会落下一个背叛朝廷,背叛大楚的名声?”
林汉青嘴角一抿,虽然他没有说话,但眼神已是说明了一切。
虽然远儿四年前拥兵自重,主要是出于自保,但他相信远儿如今争夺这个天下,是真心为了百姓。
如果是为了权势,他和他夫人大可对那几个州的疫情置之不理,或者,在姬无川坚决不用他夫人送过去的疫情治理法子,激起民愤时,趁机往浔阳进攻。
按理那个时候,他最有进攻的理由,也是最得民心的。
可是,他没有,甚至在一开始舞阳侯进攻他时,便没有要认真跟舞阳侯打的意思。
他这样才是真正做到了,把百姓置于所有东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