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来两坛七星陈酿。”
“田二,来一壶峨眉雀舌!”
“我觉得人家喜欢喝酒。”
“那怎么行,这么重要的场合,当然得喝茶。”
“吴门的规矩,收弟子是要喝酒的。”
“现在又不在吴门。”
……
祁穆飞和师潇羽突如其来的一番对话让在座旁听的三人如堕五里雾中。
莫名其妙的南星忍不住开口问道:“祁爷,夫人,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祁爷,祁夫人,你们是要我给我介绍徒弟吗?”吴一勺若有所悟地问道。
“对!我们正是此意。”祁穆飞应道。
“不对!”师潇羽反对道。
“哪里不对,夫人?”
“是我,而非我们!”师潇羽强辩道。
“我与你,还要分彼此吗?”祁穆飞也不退让。
吴一勺并不理会二人的置辩,起身推辞道:“二位的好意,老朽心领了。老朽德薄,不配收徒。再说,眼下我还有主命未竟,无暇收徒。”
“你就不问问,我给你介绍的徒弟是谁吗?”
“……”吴一勺一脸讶然,师潇羽的表情告诉他,他认识那位“徒弟”。
“田二,磨磨蹭蹭的,干吗呢?你还要不要拜师父啦?”师潇羽鸣掌唤道。
“要啊!要啊!等我啊……”只听得这一串急切的应答之声从门外远远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串着急的脚步声,在座之人光听那个略显凌乱的声音,便知来人乃是七星楼田二。
只因做这跑堂的久了练就了一副好嗓子,这人还未至,声已先达。
“啊!?”
南星和竹茹面面相觑,猝然一惊,这意外之情溢于言表。
这吴一勺虽然如今已算不上大名鼎鼎,但他的一身手艺却是无可置疑的,想当年他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所这徒弟的人选怎么选,也似乎轮不到那厮啊。这田二油光水面,八面玲珑,生得一副市井无赖之卑琐相,除了一张抹蜜的甜嘴,别无所长,怎么能让这种人当吴一勺的弟子呢?实在教人匪夷所思!
“夫人,你说那个人就是田二?这种小人……”南星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身旁有人在拽她的衣角,她瞬时停住她的异议。
刚进门的田二左脚刚跨进门,见这架势,想退退不得,想进又不敢进,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地在原地呆了片刻,显得有些狼狈,有些吃力,手里的两样东西倒是紧紧地抱在怀里,左手一坛酒,右手一坛酒,右手指头上还钩着一个茶壶,推门进来前嘴里还喘着粗气,这会却是大气不敢出。
那两坛泥封的冬酒挺着又圆又粗的肚子恬然自适地压在他那又瘪又细的肚子上,几乎挡住了他大半个身子,显得极不协调,也极不牢靠。
而原来唤他进门的师潇羽这时也没有发话让他立时坐下或放下东西。左近的南星和竹茹见他进门,即起身离席,看着他左支右绌地抱着两坛酒,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垮下去却也不来搭把手。
田二绷紧的脸上吃力地挤出了一个难为情的笑容。
“一勺叔,你可还满意这个徒弟?”祁穆飞问道。
吴一勺一言不发,良晌他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一幕与多年前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多年前的那一天,陈青牛坐在自己如今的座位上,身旁坐着是崔凫花,而自己就像田二那样忐忑不安地站在二人的跟前,就像犯错的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时吴一勺并不识得二人的来历,他只知道崔凫花身手不错,在前一日追捕匪徒的过程中,她一人单枪匹马便制服了那个恶徒,他对她既是佩服,又是害怕,因为这女子的性子实在泼辣。
不过,那日在陈青牛身边,她倒是温柔了许多,那副凶横粗野的性情被收得不着一丝痕迹,从头至尾,都带着一种欣赏而宽和的笑容对着自己,害怕自己拘谨,她还给自己倒了一碗峨眉雀舌。
而那一位陈青牛却一言不发,似乎连正眼都没瞧自己一眼。只在临走的时候问了自己一句:“能喝酒吗?”吴一勺怯怯地点了点头。
数日之后,他再次见到了陈青牛。
那次是在吴六堂,他只记得那天,他是走着进去的,出来的时候是被抬着出来的。
直到多年后他夺得龙虎榜头名,他才知道那天在吴六堂,陈青牛也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