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据你所知,此毒可有什么解救的法子吗”师潇羽问道。
“呃,没有”邓林的喉咙里忽然没了声音,有顷,他才道,“祁夫人放心,祁爷必会有办法的。”
师潇羽淡淡一笑,那神情并没有邓林那样乐观,但也没有吴希夷那样悲观。
“姐姐,眼下你也别着急了。所幸缃儿还活着呢。只要人活着,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救她的。”师潇羽竭力安抚杏娘,她朝吴希夷挤了挤眼睛,想让他走近一点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安慰杏娘,可吴希夷始终没有挪动一步,他甚至都不敢看杏娘一眼。
“对啊,娘子,你别难过。”一旁的邓林劝慰道,“我从墨家出来之前,那墨五爷还许了我一件事呢。”
“他说白天他没有把银钗检查清楚就把银钗交还给了我们,以致缃儿受伤,他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他说,只要我帮他找到一百斤昆仑觞,他就帮你解开这银钗。”
邓林进来之后说了那么多话,只有这句话对杏娘来说才是一剂最能宽慰人心的良药,可惜,这位邓大夫在下药的时机选择方面还稍欠些火候。
一百斤“昆仑觞”就能让墨尘解开自己的银钗之谜,这对杏娘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但此刻她还高兴不起来,因为直觉告诉她,墨尘并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大善人,他腹中之鳞甲,隐隐可见。
“话说回来,五爷这人还真是不错。一开始我也觉得他对我们避而不见,是在故意推诿,可现在想想,人家也有人家的原则,他那样对我们,其实也无可厚非。”
谨尔侯度,用戒不虞。是我们强人所难了
“虽说小缃中毒这事与他家暗器有关,但这也不能怪他。他墨家暗器乃天下一绝,他五爷又怎会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会在他家的暗器上动手脚呢”
意外之祸,非彼之过是我们错怪他了
“方才我去墨家,他听说缃儿受伤,也是大吃一惊,他特意嘱咐月魄随我一道来看望缃儿,可这祁门的人没让月魄进来,所以我就让他回去了。堂堂墨五爷,能做到这样,也真是没话说呀。”
仁至义尽,其德鲜矣或许我们还应该向人家道一句:谢谢。
邓林此一去一回,不仅对柳云辞大为改观,对他墨尘的态度也可谓是判若两人。在座的三个人不知道,直至此刻,邓林还在为墨尘那左一句“邓公子”又一句“邓兄”的殷勤而惶恐不已呢。
“昆仑觞”
师潇羽喃喃自语,她疑惑地望了一眼吴希夷,这位身为姑苏吴门大掌门,此人惟酒是欢惟酒是务,他的吴门也是以酒起家以酒兴门,天下名酒,无一不有,但师潇羽好像并不记得有这样一种酒。而吴希夷本人在听到这三个字时脸上所流露出来的惊讶以及随后的沉默也证明了师潇羽记忆无差。
在这一刻的沉默之中,师潇羽蓦地想起了那个红衣少年,两年前那天师潇羽应声倒下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连那一年比往年提前了一个月的酒酬比赛,他也没有现身,说是父亲病重不得离身,同时也谢绝了所有人的探望。
后来他父亲病重去世,准确来说,应该是毒发而亡。
再往后,她的父兄过世,悲愤不已的她当时只顾埋在自己的悲愤之中,并没有理会过他当时的忧伤。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挺过那段日子的;他坚持三年丧期闭门谢客,而她在进入祁门之后一直心灰意冷,对世事无所关心,以致于此刻再回想他的模样,都不觉生出了一种“暌违逾十年”的感觉。
两年的暌违,把他和她分隔在了世界的两端;两年的空白,让她对如今的他产生了一种足以让他伤怀不已的陌生感。
银钗被人改动过有可能吗于师潇羽而言,这绝无可能但是她亲眼见过那支银钗,的确是墨家暗器,若不是被人动过,小缃怎么可能还有活着的道理
可若说银钗被人改过,他墨尘见到第一眼就定能辨识出来,断不可能还要看第二遍。既然一早就知道原本的破解文书已经失效,为什么还要把这错误的破解方法给杏娘呢若不是误中副车,由小缃代杏娘挡了这一煞,那遭厄的便是杏娘他怎能如此不顾后果
纵然他不知道是吴九叔护送杏娘来平江府的,他也该知道杏娘住的是九叔指定的“红杏飘香居”啊。
除非他墨尘一早就知道银钗的杀伤力并不致命
可是这样无端的让杏娘受伤,于他墨尘又有什么好处呢他与杏娘素不相识,自无积怨可言,那他为何明知九叔的这位贵客将有危险却依然坐视不理,反而还要做这个“帮凶”
还有那昆仑觞是什么酒九叔为何一直面露难色从小在吴家酒坛子边玩耍嬉戏长大起来的师潇羽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酒。墨尘并非嗜酒之徒,他要这一百斤酒来做什么
师潇羽百思不得其解,从银钗突然出现到杏娘来平江,再到小缃无端中毒,再到这一百斤昆仑觞,这一切看似都与墨尘无直接关系,可师潇羽总觉得这一切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还有一个师潇羽本人最关心的问题:小缃中的是三苗族的毒,墨允智和祁元命中的是三苗族的毒,师潇羽她自己也是三苗族的毒,这其中究竟有何关联
虽然师潇羽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在银钗上下“幽冥毒”这种事绝不是墨尘所为。
触摸着自己冷冰冰的双手,师潇羽感觉自己身体内流动的血都是冰冷的。
“各位久等了。”
正当邓林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墨尘赞不绝口的时候,祁穆飞从后堂转身出来了,尽管在出来前,他洗手净面,拭去了鬓角的汗水和满面的疲倦,但用眼过度的劳累在眼白之中所呈现出来的浑浊,是无法即刻抹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