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抬起手臂,伸手指向了杜若。
“就是杜若,刚才那首再别岷亭,就是他所作!”
唰!
程家兄弟立刻变了脸色,盯着杜若,脸色由震惊转为难堪。
苏辙苏小妹惊喜的看着杜若,杜若低头看着苏小妹,笑道:“闲时在家无聊胡乱作的,算不上什么。”
“胡乱作的?”
程家兄弟脸色更难看了,而苏小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杜若,眼里都是崇拜。
“下跪就不必了。”杜若看了看程三郎,又看向程之才:“也不必执弟子礼,白话诗还需要大家一起探讨发展嘛。”
“杜若虚怀若谷,敬佩!”苏辙忍不住道。
程之才憋红了脸不说话,程二郎毫无底气道:“怎么可能是你作的?我不信!”
“杜若,你就再应景作一首白话诗吧,好坏不重要。”苏轼对杜若摆手道。
“好吧。”
白话诗难不倒杜若,他是这个时代白话诗的开山祖师爷,规矩他说了算,就算作出不算好的,别人也挑不出毛病。
看了看周围,这是去岷江畔的路,虽是眉州城外,可还是有许多住户零零散散分布在道路边,还有一些富人在城外建的庄园。
道路很宽,行人如织,马车来来往往,前方不远处有一处小石拱桥,桥上也有许多男女结伴,有人驻足远眺。
“有了!”
杜若看向前方石桥,作势吟诗,众人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苏轼苏辙苏小妹都一脸期待,程之才几人则斜着眼,一脸怀疑。
“这首诗名为桥,诸位听好: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车上看你。
春光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杜若本可以自己瞎作,但想到了这首,就索性改一字背出来,总不会有错。
一首吟完,引得苏轼苏辙齐声喝彩,苏小妹露出笑靥,眼中崇拜更甚。
而程之才兄弟脸色一阵古怪后,便彻底蔫了,后面一路上再也不敢找杜若茬,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了岷江畔,岷江自成都府而来,一路南奔,自打千年前都江堰建成后,岷江水流便四季平和,江水碧澈,两岸平原被滋养的绿茵千里。
此时,江左江右已经聚满男男女女,一朵朵粉白花瓣和祈福纸鸢逐渐在江面上扩散,寄托着年轻男女们的爱情。
江面上延绵停泊着许多艘舫船,最大的一艘足有三层十几丈长,雕梁画栋,红绿鲜艳,在阳光下船帘都反射着丝丝柔光,居然是用纱幔和丝绸混合制成,足见其华贵。
杜若陪着苏小妹一起放了纸鸢祈福后,程家兄弟便提议大家去画舫上游玩,这座画舫相当于后世豪华游轮,只要花钱买门票,就能进去,里面是乐妓歌舞表演。
程家兄弟毕竟是苏小妹表兄弟,将来也是自己亲戚,他们不找茬,杜若便不排斥他们,拉着苏小妹的手,悠哉跟着他们。
至于门票,书童杜青身上可是带够了交钞,就算没有钱,自己有眉州扛把子老爹罩,谁敢拦自己?
“天爷呐!莫不是薛行首来了!”
众人正朝画舫行去,周围人群突然一阵躁动,紧接着杜若便见到,几辆豪华的锦缎绿漆轱辘马车停在路边,先是下来一帮拿着纸扇的公子哥,这些公子哥穿着气质都不输程之才几人,一个个脸上都写着高贵。
然而他们下车后,却齐刷刷的来到中间一辆马车前,脸上的倨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喜悦,以及期待。
几人向马车里询问一声后,争先恐后的掀帘,马车里探出一名白衣飘飘,珠翠头钗,半蒙着面,怀抱琵琶的女子来。
“真的是薛行首!”
人群沸腾起来,连杜若身边苏小妹都踮起脚尖,欲睹佳人芳容。
杜若知道,来人是薛婉儿,乃是眉州十大名妓之首,故人称薛行首宋代的妓和后世不同,妓只卖艺,所有从事歌舞等艺术工作的女性都可以叫妓;娼才是为人不齿的卖肉女。
所以,宋代妓和后世女明星一样,靠才艺吃饭,虽然社会上也有很多人看不起她们,但人家凭才艺吸引到的粉丝也很多,在粉丝眼里,她们就是女神。
名妓就是后世的超级大明星,她们频繁出入上流社会场合、饭局,往来皆是名士权贵,上流社会对于名妓也十分尊重,经常有人墨客写词赠予名妓,以被选中为荣。
杜若个头比苏小妹高半个头,比附近百姓都高,所以不用踮脚也能瞅到薛行首,只见薛行首光洁的额头上点着三花钿,眉如粉黛,眼如秋水,面纱下琼鼻挺拔,隐隐能看到精致的小脸轮廓。
“我这个知州公子混的真差劲!”
回想一下,薛行首在眉州成名三年,原杜若竟然一次都没见过她,他好歹也是眉州数一数二的权贵子弟,居然连眉州花魁的面都没见过斗蛐蛐这类纨绔,果然是最低端的。
“薛行首真美呀。”苏小妹收回踮脚,在杜若身边感叹道。
杜若前世也是交过女朋友的,听到女人在自己身边夸别的女人漂亮,他就条件反射的警觉起来。
“那也不及你一半好看。”
此言一出,苏小妹顿时俏脸通红,她才及笄年龄,当然没有后世那些女人的心机,只是随口感叹,但杜若这么说还是让她心花怒放,连谦虚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杜若这句话也不算奉承,因为此时没有化半点妆,明眸皓齿,皮肤嫩的能掐出水,细看连脸上细绒汗毛可见的苏小妹在杜若眼里确实远比花魁漂亮。
“薛行首上画舫了!咱们快过去,今日有福,能听到薛行首演奏了!”
“她弹得曲,唱的词,整个眉州都无人可比!”
程家兄弟和苏轼兄弟见薛行首在拥簇下走上最大的那条画舫,兴奋的嗷嗷叫,像游泳一样往前冲。
杜若拉着苏小妹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