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子心头满怀希冀, 司玘却道:“我不信你。”
当年这人渡劫之前广为授道,以此结识了不少修士, 又以同司玘投缘之说匀出他功法绝学赠与司玘, 明言是卖人情助司玘填充摘星阁库藏,也好请司玘有机会之时便替自己选一合适的继承人, 将其道法传承下去。
司玘尚以为凌虚子是一磊落之人,谁知道他竟还在玉简里头多留了一道神念?他不过是假借与自己投缘的名义将这玉简混入摘星阁罢了!
偏生司玘身边真的出了个同功法相合沈钦,那玉简粗探之下也未有什么异状, 便是机缘巧合将这事儿暴露出来, 对方目的本就并不单纯,现下更牵扯到司玘身边亲近之人,司玘哪还能再轻信于他?
如是气氛一瞬就紧张起来, 那凌虚子面色一变, 心知先前隐瞒已是做了蠢事, 可尚未等他想出解释之法, 便又听闻司玘说道:
“你费尽心思要混进我朔雪宫来, 究竟目的为何?”
——这下是彻底隐瞒不下去了。
从暴露之初凌虚子便知晓这回肯定是无法善了的了, 眼见司玘周身寒气翻涌不息,已有蠢蠢欲动之相, 显然不准备再给他犹豫的机会,凌虚子狠一咬牙,口中急急突出两个字来——
“邪魔!”
一经开口, 接下来的话说得就更容易许多, 虚影胸膛起伏, 深深吸了一口气,最村翁动不停,却是直接传音于司玘,不往外漏出半点声响来。
“不可能。”只听得半句,司玘便眉头一皱,神情愈发冷酷,“散仙已转仙人之体,绝不可能受妖魔侵袭。”
凌虚子登时抬高了声线:“吾又何必拿这事来诓你!”
“吾正是察觉有些许异状,奈何渡劫渐近无时查证,而你朔雪宫同镇魔一事联系最时紧密,吾这才留一神念设法混入这里,这些年吾虽之呆于摘星阁中,但往来换取功法者可说络绎不绝,总算能有些许收获。”
“你是说,朔雪宫中亦有弟子出事?”司玘面色一沉。
“那倒没有,不然岂不是要乱套了?”凌虚子连连摆手,道,“应只是在历练中途遇上了什么,沾染些许气息罢了,并无大碍,你也知吾等鬼修对魂魄最为敏感,若有不对,探查起来更不会是什么难事。”
“只可惜吾真身已然飞升,同神念交流不得,亦只能知晓这一星半点的消息了。”
说罢,他长出一口气,心下不由忐忑。
该说的都说了,可这话到底无凭无据,他手头那点底牌却已被抖落得一干二净,若是再不能说服司玘,他麻烦可就大了。
凌虚子这厢端是心头七上八下,生怕司玘一言不合再凝出几个风刃往他身上招呼,这头司玘沉吟片刻,虽仍有疑虑,但到底思忖这事不可轻忽,只能暂时先放对方一马。
“此事我会再行探查。”他这话隐隐有流露出松口的迹象,手中却打出一道禁制,直直拍在那墨黑玉简之上,凌虚子舒了一半的气被他这一手直接堵在了嗓子眼儿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简直窝心得够呛然而身上的束缚感却叫他连半个骂人的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干等着眼睛站在原处,满心悲怆简直能凝成一道河流。
这下子他整个身家性命都被拿捏在了司玘手上,别说弄什么小动作了,就连稍一生出坏心思,他栖身的玉简都要直接化作齑粉,怎一个惨字了得?
就算只为神念,飞升修士做到他这个份上的,只怕也就他独一人了。
……神念没人权啊!
司玘才不管他究竟如何作想,凌虚子点信用值在他这儿早破了产,此时下手起来只设置这么点限制就已是极手下留情了好么?更还要沉声警告道:
“记着你承诺过的。”
眼下半点周转的余地也无,凌虚子无奈认命,连说起话来都带着股有气无力的感觉:“晓得了晓得了,不就几门神通么?吾压在手里头也没什么用处,自然不会食言了去,不过不能一次性给,你那小道侣修为尚浅,一下接收太多反而不利积淀,于修行有碍,还是分作几次吧。”
“你看着办。”该敲打的已然敲打过,司玘也就不费那个心思去掌控凌虚子的一举一动,后者在达成“交易”之后也已经认了命,交流完毕后便打算窜回玉简中窝上个把月,借此抚慰受的心灵,除非沈钦入得传承门槛之前,只怕是轻易不会出现了。
待沈钦钻研略有心得而从修炼中脱离出来,他一时不见凌虚子人影,心中也半点不觉意外,再眼见对面司玘早就重新入定,正安然闭目修行,沈钦便就知晓司玘将凌虚子点事情解决了个大概,不由也放心了不少。
他用力抻了个懒腰,将有些发僵的筋骨松落松落,这才重新盘膝,继续钻研起来。
半月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早些达成目标才是最保险不过,他可还是别浪费半点时间才好。
凌虚子这门传承主体名为《十二都鬼行化灵诀》,中以十二都应对十二鬼道,分作境界十二,又有额外法门六数,而其下再有分支众多,单列法诀,就足叫人有眼花缭乱之感。
取名“鬼行化灵”,盖因凌虚子以鬼身修行千年,最终由亡者重归万物生灵之行列,自有亡灵之阴谲与生者之活跃相交融合,以达平衡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