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大殿里登时一片寂静,众人都扭头去瞧丹陛阶上的赵构,看他如何表示。佟钰也望了过去,暗自替白胡子老臣捏了一把汗,他激愤之下说出“跪拜”两字,触了小小皇上爷子的忌讳,怕是要治他的罪。舒大哥说过,藩属之国就是依附别国的属国。就象五代时后晋的石敬瑭,称契丹为父,自己甘作儿皇帝。既然自认是儿子,见了爹爹自然要行跪拜之礼。小小皇上爷子家祖先赵匡胤是马上皇帝,打下八百座军州,何等的英雄豪杰。虽说他的后世子孙一蟹不如一蟹,到如今八百座军州丢得多一半了,可祖宗的血性总应还有一点。闻听要跪拜,小小皇上爷子还不暴跳如雷!但却见赵构坐在椅中并没有什么特别表示,甚至屁股都没有挪一下,既不暴,也不跳。而且,面皮连怒容也没显现一下。只是轮着两只眼珠,时而瞧瞧孙近,时而又瞧瞧白胡须老臣。
这时孙近身旁的那个丞相扬声道:“当拜则拜,有何不可!”
登时,众位大臣又是一阵骚动。
白胡须老臣银须乱抖,显是气愤已极,道:“秦桧,你竟然说出这等言语,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原来这人叫秦桧。佟钰见他有四五十岁年纪,黄白面皮,稀疏的几根胡须,削肩耸背,像只收了翅膀,蹲栖在旷野里的黑老鸹。
孙近见秦桧帮他说话,愈发来了精神,道:“仲老,你先别那么激动,我刚说了两家拟和的条款,大宋得的好处我还没说呢。”
众位大臣立时静下来听他如何说法。
孙近道:“如和款议成,大金许诺徽、钦二圣及皇上生母韦太后一并南归,这是不是一样好处啊?”
一家人相聚团圆,这自然是好事,何况还是皇上一家。众位大臣均个个点头。那位白胡须老臣也道:“二圣及太后能够回归,那自然是一样好处。但这是明摆着的,表明大金有议和的诚意。如果连这也做不到,那和议也就没有了根基,还和什么?还有呢?”
“还有??????中原可复。”
“这也是根基所在,还有什么?”
“哎呀仲老,大宋得了这两样好处,还希冀什么?”
“不对呀,这两样事虽说都是大宋得的好处,可这好处并不牢靠。二圣和太后回归只是和议成了之后大金的许诺,不在条款里。而‘中原可复’四字,单一个‘可’字,便是模棱两可的言语,事后金人不认,也没有约束他的办法,这不等于跟没说一样?孙近,皇上派你主持和议,怎的条款中尽是大金得的好处?没一样是大宋的好处?而且条款还这般苛刻。”
有人附和道:“孙近这是在替金人说话办事。”
“这哪里是宋金两家的和议条款,分明就是大金的‘敦降书’嘛!”
“从来议和金人都是拿二圣回归、中原可复这两样说事,却从来没有真正应承过,反倒经常拿这两样事来要挟我们。”
“这样的条款,大宋根本就不能答应。”
“对,决不能答应!”
这当儿,忽听有人高声道:“然则,皇上答应了!”这话一出,原本汹汹议论的群臣,立时又静了下来,连白胡须老臣也退缩了回去。大家又都转头瞧向赵构。
佟钰听出说这话的是秦桧,他此时抬出小小皇上爷子,是想压制旁人说话,也说明小小皇上爷子早已知道了那些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