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姓蔡的大官道:“天师不要上当,只怕是法静跌了他三跤还差不多。你瞧这小子的眼珠叽哩咕噜的,就知他说的是反话。”
“好你个臭小子,竟敢骗我!”林天师怒吼一声,举掌向佟钰头顶抓落。却被姓蔡的大官和执拂人分从两边抱住。
佟钰闭眼缩脖等了一阵,脑瓜顶上始终没有感觉出疼痛,随即恍然:噢,原来他们不敢真的打我,是在吓唬我嘿!吓唬我,其实就是怕我,那我还怕你们干什么?想着,便挺直了脖颈。
姓蔡的大官换了笑脸道:“小道友,你瞧见没,林天师的手随便向墙上一抓,就抓出个大洞。他要抓你脑袋也能抓出个洞来,你怕不怕?”
佟钰硬气道:“不怕,硬壳子才怕呢。再说,他也不敢。”
姓蔡的大官道:“不是不敢,而是不想。我们犯不着杀死你,这一节很重要,你要想清楚,我们是想跟你做笔交易。做交易,懂不懂啊?”
佟钰道:“这我知道,就是一手银钱一手货,银货两讫,概不赊欠,见钱出货,随时轧帐。”
姓蔡的大官咧嘴笑道:“买卖上的事你倒是很精通。”
姓童的大官知道佟钰底细,道:“他们家就是做布帛生意的,这方面自然懂得些。”
佟钰对于别人的夸赞向来受用,一受用便忘形,欢喜道:“我家的确做的布帛生意,百年字号。你到建康城去打听,没人不知道佟记老号绸布店的。我爹说,买卖上的事来往账目最是要紧,一笔不能错,我们不欠别人,可别人也不能欠我们。”
姓蔡的大官道:“好了,说起生意经你的嘴就打不住,可你别忘了,现下官府正画影图形捉拿你,这你也不怕吗?那是要坐大牢、过大堂、上大刑,打屁股、桚手指、滚钉板。”
这些个佟钰自然害怕,下意识地跳起想逃。可刚一站起,两条裤管滑落到脚面,险些将他绊倒。林天师和执拂人急忙又将他按坐在马桶上。
姓蔡的大官对姓童的大官道:“童大人,你说的不错,这小子果然是建康佟家逃走的那个小子,这便更加确实了。”
姓童的大官也肯定道:“没错,听他说话口音,就是建康的。再瞧他两只眼睛,跟告示上画的一模一样,错不了。”
执拂人也道:“就凭刚才吓得那样,十拿九稳是他。”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姓蔡的大官道:“就只担心圣上那边。”其余三人各自点头,似乎想到了一处。
姓蔡的大官仰头思索了一下,转对佟钰道:“瞧,我们已经确切知道你是谁,可我们仍旧不说破,也不拆穿,还跟你做交易,你觉着怎样?”
还做交易,意思就是说他们还怕我。佟钰不由转起眼珠,忽然心中一凛,气急败坏道:“你们想怎样?事先说下,我可不出家,决计不当什么牛鼻子破道士。”
林天师鼻中重重一哼,道:“别臭美,你就是想当,我还不稀罕要呢。”
姓蔡的大官道:“也不想怎样,还是现下这样。”见佟钰脸现困惑,又道:“很简单,你还像现下这样陪着圣上,但心里要有数,要瞧着我们四个的眼色行事。比方说圣上问你话,你要看我们点头,你才能说是。若我们摇头,你就说不是,懂了吗?”
佟钰如何不懂,道:“就是说,要我听你们的。”
姓蔡的大官板起面孔,威吓道:“你也可以不听,不过你的父母都还在建康大牢里,想想可有什么后果。”
佟钰试探道:“要是我听你们的,你们能放我爹娘出大牢吗?还有抄走我家的物事,也能归还我家吗?”
姓蔡的大官当即道:“当然可以,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佟钰见他答应得太过爽快,不信服道:“那好,现下你就将我爹娘放了,我一准听你们的话。”
林天师先自叫了起来:“这小子尽想美事。”
执拂人也道:“哪有这么便宜的,等我们放了你爹娘,你又不听我们的了,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
佟钰争辩道:“可要是我听了你们的,你们又不放我爹娘,那我不是白听了?我不干!”
四人相互望望,姓童的大官无奈道:“这小子不愧是做生意的,真会讨价还价。”
还是姓蔡的大官鬼心眼多,解释道:“是这样,你家的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官府的事麻烦的很,这要说放,那得有个放的理由,上上下下也得疏通打理。我们保证放人,但你也得容我们些时日干事呀。眼下一时三刻,这怎么做得到。”
佟钰犹豫道:“那??????你们要多少时日?”
姓蔡的大官道:“那就全在你了,你要是听话,我们做事就特别精神爽利,说不定明后天就放了。但你要是不听话,那??????嘿嘿??????”
其他三人也都跟着嘿嘿冷笑起来,神色得意非凡。
佟钰自是听得出来,若是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要对自己爹娘试图加害。可要听他们的??????这四人行事鬼鬼祟祟,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他们这么逼迫我,一定是想让我跟他们一起干坏事!爹爹常说,买卖人家诚信为本,行事不端便是砸了自家的招牌字号。因此,坏事是决计不能干的,即便爹娘关在大牢里,那也不能干!
佟钰见他们嘿嘿笑个不绝,便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那四人甚觉诧异,林天师问道:“你笑什么?”
佟钰道:“你们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执拂人道:“敢情还是个傻小子,看人家笑,他自己也笑,呵呵。”
姓童的大官却警觉道:“恐怕未必,这小子鬼头得紧。”
姓蔡的大官则问道:“怎样啊,跟你说了半天,你还没说同意不同意呢?”
佟钰道:“这事我得仔细想想,你们四人有四颗脑袋,我只有一颗脑袋,是以我得多想想。”
林天师道:“不行,没工夫了,你一泡屎要拉到明天早晨吗?”
佟钰道:“工夫长些没关系,圣上问起来,我就说你们四个见我一人屙便寂寞,陪我聊天来着。”
“不行,不能这么说!”四人吓了一跳,神色大变,一齐叫了起来。
林天师的手向上抬了两抬,终于没有伸出。道:“这样说??????不好。”
姓童的大官一脸忧郁道:“我没说错吧,这小子果然鬼头得有点邪门。”
姓蔡的大官又堆起笑脸,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好想的,你照我们的话去做,决计没有亏吃。”
佟钰知道他们是担心让赵佶知道这件事。料准行市,哪有不坐地起价的,当即唧唧歪歪起来:“可我现下已经吃着亏呢。你们四个大人对付我一个小孩子,我就吃亏了。还有这人在墙上掏洞,这人骂我鬼头,我可既没掏洞,也没骂你们鬼头,对不对?我这不是吃了大亏了吗?我们佟家的生意,向来公平交易,两不亏欠。现下你们一上来就大占便宜,这生意还怎么交易?”
果然,姓蔡的大官使劲朝其余几人摆了摆手,要他们不可再发火,随后对佟钰道:“那依着你要怎样?”
“我能怎样啊?”佟钰道:“我一个小孩子,既不会在墙上掏洞,也不会骂人鬼头,更不会瞪眼使厉害。”
“那好办。”姓蔡的大官道:“从现下开始,我们都不跟你瞪眼使厉害,都跟你和颜悦色,这样行吧?”
“这样啊?”佟钰故作犹豫:“如此倒可以打个商量。可你们怎样个和颜悦色法啊?总得让我验证验证。这是我们佟家的规矩,买卖交易,总要事先验清货色。”
“和颜悦色么——就是大家都不瞪眼,都眯眯笑。”姓蔡的大官一边说,一边果真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并示意其他三人也跟着一起眯。
“他没有眯!”佟钰挨个验证,当即将林天师指认出来。
姓蔡的大官和执拂人忙即上前劝解,一定让他眯,直到佟钰满意为止。
姓蔡的大官道:“好了,就这样说定了,到时你注意看我们四个眼色行事。”
佟钰连连摇头:“那是你说定了,我可没有说定。”